她长发凌乱地垂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方才还穿在脚上的舞鞋不知丢在了哪里，光裸的双脚此刻布满了狰狞的伤口。
细碎的玻璃碴嵌在血肉里，几道深痕从脚底蜿蜒到脚踝，干涸的血痂黑红一片，没干透的血还在顺着趾缝慢慢往下渗。
她的手被搭在椅子扶手上绑着，麻绳勒出的紫痕嵌进皮肉，小臂上新旧伤口交叠，有玻璃划开的细口子，也有磕碰出的青紫，连裙摆下的小腿都布满了擦伤。
那条白裙子，此刻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血渍凝固成硬块，贴在她单薄的身上，像是谁在雪地里泼了一盆化不开的红。
她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显然是昏迷了过去。
伞兵猛地别过脸，不忍心去看那个血淋淋的人“狗日的马云飞……”声音咬得太狠，带着牙酸的颤。
小庄咬着牙扯手上的绑绳，麻绳磨破了手腕，血顺着纹路往下淌，他浑不觉，眼里的红血丝爬得满脸都是。
卫生员的手抖得最凶，他是队里最懂伤的，一眼就看清那些伤口有多糟，玻璃碴嵌得深，有些还在渗血，血顺着椅子腿往下滴。
他急得额头冒汗，嘴上不停念叨“得清创，得止血……不能拖……”喉咙紧的他发麻，可是现在连碰一下乔歆欣都做不到。
老炮闷声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刚才挣绑绳时咬裂了嘴角。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吼，只是盯着乔歆欣那身被血浸透的白裙子，眼神沉得像要滴出水。
有次乔歆欣来找耿继辉，也是穿的白裙子，还笑着给他们分糕点，他抬起头，把眼眶里的热意硬生生忍了回去。
强子撞向身边的手下，吼得嗓子都劈了“马云飞，你个孬种！只会欺负女人！有本事冲老子来！”被身后的人按住了又挣，像头急红了眼的豹子。
墙角的椅子上，何思柔和林影也被这景象攥紧了心。
何思柔猛地闭了眼，不敢再看她，长长的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蝶，指节抠着椅子，指缝都泛了白。
她不敢再看，乔歆欣那身被血浸得发硬的白裙子，像根针狠狠扎进她眼里。
上次开放日，小姑娘还笑着给她递护手霜，说“小柔，医生接触消毒水多，得好好护着手上的皮肤”。
可现在，那双手被麻绳勒得紫青，连舒展一下都难。
她咬着唇，把喉咙里的哽咽咽回去，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林影更是没忍住，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
她偏过头，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往乔歆欣那边瞟，看见她脚上嵌着的玻璃碴，看见那滩越积越大的血，心像被揉成了一团。
她还记得乔歆欣教她怎么熬汤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鲜活的姑娘现在会成这副模样。
她被布条堵着，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眼里满是疼惜和无力。
“欣欣……”
耿继辉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似的疼，呛得他眼前发黑。
他死死盯着那片凝固的血色，盯着她脚上嵌着的玻璃碴，脑子里反复闪过她方才在玻璃碎片上跳舞的模样。
她踮脚时发颤的脚踝，旋转时裙摆上溅开的血花，摔倒时那双骤然失了神的眼睛。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
是为了他改变口味，是为了他放弃舞蹈转攻医学，是穿着舞裙在练功房转圈，笑起来眼里像落了星星的小姑娘，是总说“耿小壮，训练注意安全”，却在看见他“受伤”的视频时，连命都不顾要去换他平安的小姑娘。
她本该被好好护着，在阳光下跳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是伤地昏在冰冷的椅子上，连双蔽体的鞋都没有。
都是因为他，她或许不该遇到他。
耿继辉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看着乔歆欣歪着的头，看着她身上那片刺目的红，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他想冲过去把她从椅子上解下来，想把那些玻璃碴一个个挑出来，想告诉她视频是假的，他没事……可他被绑着，连一步都挪不了。
“欣欣……”他低声唤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落在手背上的血渍里，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红“对不起……对不起……”
他快呼吸不过来了，他的小姑娘，那个被他伤害的小姑娘，为了他，成了这副模样。
马云飞站在那头，将耿继辉眼底的猩红与颤抖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像淬了毒的藤蔓，缠得越发狰狞。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折叠刀，刀刃在灯光下晃出冷森森的光，像是在欣赏一件称心意的玩物。
“啧啧”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传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森林狼，瞧你这模样，倒是比戏文里的痴情郎还动人。”
耿继辉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乔歆欣，手腕上的麻绳被他挣得摩擦的“咯吱”响，勒出的血痕混着汗水，看着触目惊心。
马云飞却像是嫌不够似的，突然迈开步子，提着刀走向昏迷的乔歆欣。
他蹲在椅子旁，刀尖轻轻敲了敲乔歆欣垂在一侧的脚踝，动作轻佻又残忍。
“不过啊”他抬头看向耿继辉，眼里闪着恶意的光“你现在这深情，她不省人事的，可瞧不见，多可惜。”
他顿了顿，脸上挤出个假惺惺的笑“要不，我帮帮你？让她醒醒，好好看看你的心意？”
“马云飞！你要干什么！”耿继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嘶吼着往前挣“你别动她！有什么冲我来！”
可马云飞根本没理他，只是低头，目光落在乔歆欣光裸染上血迹的脚后跟上。
那里原本就有道被玻璃划开的浅痕，此刻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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