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头,也没加快速度,就让骆驼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戈壁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
自那天一起回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花楹不是扭捏的人,慕词陵更是缺乏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日子照旧过,他劈柴镇店,她酿酒算账。只是偶尔,她去后院晾晒药材时,他会放下斧头,走过来帮她把沉重的竹架支稳;她算账到深夜,他会默不作声往她手边放一碗温着的羊奶,然后自己回屋打坐。
一切都自然而然。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布庄把做好的衣服送来了。
花楹在柜台后清点。她自己的两套衣裙叠得整齐,料子光滑。她拿起看了看,便放到一边。又打开另一个匣子,里面是那套青灰色的裕袢和素色腰巾,她喊:“来福。”
来福乐颠颠跑来,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眼睛都亮了。“老板娘,这、这是给我的?”
“嗯,天冷了,换厚实的穿。”花楹说,“去试试合不合身。”
来福捧着匣子,欢天喜地跑去后院了,嘴里念叨着老板娘真是菩萨心肠。
慕词陵坐在老位置,手里捏着个空酒杯转着玩。他看着来福雀跃的背影,又看看柜台后面色平静的花楹,忽然扯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有点冷,带着点危险的、阴阳怪气的味道。
“花楹姑娘,”他慢悠悠开口,声音嘶哑,“倒是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
花楹正打开最后两个摞在一起的匣子。闻言,她抬起头,浅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她听出那话里的酸意?
“过来。”她扬起笑容,朝他勾了勾手指。
慕词陵眉梢动了动,放下酒杯,起身走过去。他已经习惯这女人时不时胆大妄为的举动,想看看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花楹将那两个摞在一起的匣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有。”她说,顿了顿,“而且是两套。”
慕词陵愣住了。他看着面前两个深色木匣,没动。
花楹也没催他,自顾自整理着柜台上的账本。她没有说,这两套衣服的料子有多贵,而最时兴的款式自然也最费钱。贴身的里衬用的是最柔软的棉,外袍的料子防风耐磨,暗纹是老师傅精心绣的,不扎眼,但懂行的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有些事,挑破了就没意思了。
她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作为轮回者,她只想随心所欲,开心生活。如果这一世能活得和之前的每一世不一样,那就更好了。
慕词陵还是没动。他盯着匣子,又抬眼看看她。那双总是翻涌着阴郁和疯狂的眼里,此刻有些空茫,像是没理解眼前的情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光滑的匣子表面。
他打开上面那个匣子。
墨蓝色的衣料叠得方正,躺在里面,像一片沉静的夜。他手指动了动,极轻地碰了碰那料子,触手柔软厚实,却带着韧性。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没被关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有人为他准备过新衣。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他猛地合上盖子, “谢谢。”两个字很轻,但花楹听见了。
她没抬头,嘴角却微微弯了一下,继续拨弄她的算盘。窗外的雪,静静地下着,渐渐盖住了戈壁的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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