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樱田妮妮几乎是撞开了自己的房门，反手将它重重关上，仿佛要将门外那个搅乱她心绪的世界彻底隔绝。她像一团被抽走所有力气的棉花，整个人重重地砸进那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公主床里，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
脸颊的热度惊人，仿佛被正午的太阳灼烧过。刚刚在饮品店里的对话，尤其是酢乙女爱那双含着奇异柔光的紫色眼眸，还有她轻启朱唇吐露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樱田脑海里反复回响，挥之不去，形成一场令人窒息的循环放映。
“爱已经不喜欢新少爷了……”
“爱已经有了更好的心上人……”
大小姐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眼神却像融化的琥珀，流淌着让她心悸的温柔。樱田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炮弹精准击中，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震荡不已。
“啊……我到底是怎么了？”樱田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大口喘着气，试图驱散那份陌生的悸动。她用力甩了甩脑袋，仿佛要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酢乙女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越是强调，那份在意就越发清晰。真是奇怪！明明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酢乙女爱是她最“讨厌”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存在，她怎么会如此在意对方一句“不喜欢新之助”的宣言？甚至……甚至心底深处还翻涌起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期待？
樱田原本平静无波、按部就班的生活，似乎总会被酢乙女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
从她转学回来的那天起，樱田就感觉自己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每一次心跳的异常加速，每一次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每一次因她而起的烦躁或慌乱……都只有她自己才懂。她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自己的情绪轻易被另一个人掌控。
酢乙女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审视。那是一种仿佛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冷冽，似乎世间万物都能被她轻易洞悉和掌控。当樱田对上那双拥有深邃琥珀色瞳仁的眼睛时，总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错觉，这让她既恼怒又……心慌。
更让她不是滋味的是，这份“冷冽”唯独在面对新之助时，会融化成毫不掩饰的炽热爱意与崇拜。每次看到酢乙女用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追逐着新之助的身影，樱田的心口总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涩，像咬了一口未熟的青柠。
所以，当听到酢乙女亲口说出“不喜欢新少爷了”时，樱田内心深处确实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可她将这归结为“为兄弟摆脱纠缠”的欣慰——没错，就是这样！她是在为小新终于不用再被这个麻烦的大小姐纠缠而感到高兴！
然而，面对这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樱田总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平日里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大姐头”，在酢乙女爱面前，似乎总会被轻易挑起火气，憋一肚子闷火无处发泄。
但细想起来，酢乙女这次归来，确实和记忆中的那个骄纵小公主有了微妙的不同。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句话不离“小新少爷”，反而频繁地、主动地靠近自己。
那些看似随意的闲聊，话题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拐到自己身上——喜欢吃什么？社团活动累不累？最近在看什么书？……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却又执着地重新认识她。
樱田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
* 校门口，踩着红毯、光芒四射、却主动走向她的酢乙女；
* 讲台上，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引得众人瞩目的酢乙女；
* 自习课上，微微蹙眉、专注解题、侧脸线条分外认真的酢乙女；
* 课间，耐心讲解、眼神温和、指尖轻点她错题的酢乙女；
* 还有傍晚饮品店里，托着腮、眼神温柔似水、轻声说着“心上人”的酢乙女……
那些画面，一帧帧，无比清晰。不知不觉间，她的整个脑海都已被酢乙女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填得满满当当，再无空隙。
“啊啊啊！”樱田猛地捂住再次滚烫的脸颊，发出一声哀鸣，“我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酢乙女爱给我下了什么奇怪的魔咒吗？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 她烦躁地在床上翻滚，试图用物理方式驱散那些顽固的影像。
一定是最近社团排练太累，加上天气燥热，导致神经衰弱了！樱田努力为自己的异常状态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翻身下床，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试图让那恼人的热度降下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醒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会消失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
临睡前，樱田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时间还早，她点开学校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八卦转移注意力。
一条新的私信跳了出来：
> 匿名用户： 你好，樱田小姐。请问你们戏剧社最近有什么公开活动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观摩学习一下呢。^_^
“诶？”樱田盯着这个陌生的ID，努力回忆。糟糕的记性让她完全想不起这是谁了。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 匿名用户（两周前）： 你好呀～可以交个朋友吗～我也是这个学校一年部的～(｡･ω･｡)ﾉ♡
> 妮妮最漂亮： 可以啊～我是樱田妮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匿名用户： 樱田小姐你好～我叫八乙女爱～(´▽｀)
> 匿名用户： 啊，这么晚了，就不打扰樱田小姐休息啦～晚安哦～^_^ 🌙
“八乙女……爱？”樱田念着这个名字，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巧合感。“哦，好像是那个同年级的校友？有个观众也挺好的。”她没多想，立刻抓住宣传机会。
> 妮妮最漂亮： 嗯嗯！最近我们戏剧社这周末上午十点会在学校附近的文化馆有一场小型演出！欢迎你来看哦！🥰
> 妮妮最漂亮： 同学如果感兴趣的话，演出结束后也可以考虑加入我们戏剧社呀！我们永远欢迎热爱戏剧的新伙伴！(｡>∀<｡)
樱田抓住一切机会为社团拉人。她等了几分钟，对方却毫无动静。刚才那股宣传的热情仿佛被泼了盆冷水，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啧，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回应都没有，真没礼貌。”
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提示音再次响起：
> 匿名用户： 嗯……这个我会考虑的。
樱田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立刻化身打字狂魔：
> 妮妮最漂亮： 那真是太好啦！！期待周末在文化馆见到你哦！🥳 我们的演出很精彩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位置就在……
这次，头像是真的灰暗下去，再无回应。
“真是个冷淡的家伙……”樱田小声嘟囔，有点泄气，“明明上次对话还感觉挺可爱的，波浪线用得多欢快……” 看着那灰掉的头像，她忍不住吐槽，“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跟我认识的那位大小姐一个德行……” 等等，她怎么又想到酢乙女了！
算了！樱田甩甩头，重新振作精神。她可是把一个小破社团拉扯到能去文化馆演出的社长！这份功绩，校长那个老顽固就该偷着乐！
想到明天的排练，樱田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失落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她放下手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与此同时，酢乙女家宅邸。
奢华的房间里，酢乙女爱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按熄，放在一旁光滑的桌面上。屏幕上，那个顶着“妮妮最漂亮”ID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是她发出的“嗯……这个我会考虑的。”
论坛上那个叫“八乙女爱”的匿名账号，自然是她的伪装。她放下大小姐的骄傲，像个普通女生一样去加樱田的好友，小心翼翼地打听她的社团活动，为的只是能更靠近她一些，了解她的动向，制造更多“偶遇”的机会。
答案早已在心中生根发芽，清晰无比——她喜欢樱田妮妮。不是对伙伴的喜欢，不是对旧识的怀念，而是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看到她更多表情、想要……独占那份可爱的、带着强烈吸引力的悸动。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总是气鼓鼓的、爱哭又倔强的“小冤家”，萌生了超越友情的感情呢？
记忆飘回离开春日部的那一天。幼稚园门口被伙伴们团团围住，大家依依不舍。新之助难得正经地说“会想小爱”，让她当时雀跃不已。
她收到了新之助的钢达姆模型、风间精心挑选的春日部明信片、正男一边哭一边塞过来的宝贝玩具、阿呆珍藏的漂亮石头……还有，角落里，樱田偷偷塞给她的那只兔子布偶。
小小的樱田没有挤在送别的人群里，只是躲在滑梯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甚至没有上前说一句告别的话，只是在黑矶催促她上车时，才像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把那个看起来有点粗糙的兔子布偶塞进她怀里，飞快地丢下一句带着哭腔的“一路平安”，然后转身就跑掉了，小小的背影倔强又孤单。
在巴黎的日子，是华丽而冰冷的。繁重的课业，公式化的社交，永远要保持优雅得体的仪态……巨大的庄园里，陪伴她的常常只有自己的影子。每当夜深人静，孤独感便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无比怀念春日部，怀念那些吵吵闹闹却无比真实的伙伴们。
伙伴们送的礼物，被黑矶细心地收在一个纸箱里，放在她书桌下面。初中暑假的一个闷热午后，她心血来潮翻开了那个尘封的纸箱。在一堆礼物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手工缝制的兔子布偶——樱田送的。
兔子歪歪扭扭的针脚，有点褪色的布料，甚至还有几处没藏好的线头……都透着笨拙的可爱。酢乙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兔子粗糙的布料，突然摸到背后似乎有个小小的拉链。她好奇地拉开，里面竟然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的彩色照片。
展开照片——是幼稚园时期的一张合照。照片上，她和樱田并排站着，两个小人儿都气鼓鼓地扭着头，谁也不看谁！她记得那天，好像是为了争抢新少爷旁边的一个“好位置”？
照片上的自己紧握着小小的拳头，一脸“我生气了”的表情。而旁边的樱田，更是鼓着圆圆的腮帮子，活脱脱一只炸了毛的红毛小河豚！
“噗……”酢乙女忍不住笑出声。她完全没想到，那个别扭得要死、嘴上说着最讨厌自己的樱田，竟然会把这样一张“吵架合影”藏在礼物里送给她？这简直太不像樱田的风格了！
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樱田那鼓得像小包子的脸颊。在酢乙女尘封的记忆里，樱田妮妮的形象是复杂的：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小笨蛋，一个动不动就掉金豆豆的爱哭鬼，一个喜欢撒娇粘人的小麻烦精……但也是一个，会在她炫耀时偷偷投来羡慕目光的、会在她摔倒时第一个冲过来的、会在她难过时别别扭扭递上手帕的……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看着照片里樱田那副气成小河豚的模样，酢乙女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年那些“故意气她”的行为，或许并非全然是出于讨厌？
她似乎……一直都很享受看樱田因为她而跳脚、炸毛的样子？那气鼓鼓的脸颊，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都带着一种别样的、生动的可爱，让她忍不住想逗弄。
她向来随心所欲，只要是她想靠近的人，想做的事，就会不管不顾地去做，甚至不惜“胁迫”黑矶帮忙。
那时候，她就特别喜欢找樱田“拌嘴”。无论是为了新之助的“归属权”，还是对一件小事的不同看法，甚至只是看对方不顺眼（？），都能成为她们激烈“辩论”的导火索。争吵中，骄傲的大小姐从不肯轻易认输，一定要在言语上占尽上风才肯罢休。
而樱田妮妮，这个看似娇小的女孩，骨子里却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倔强和战斗力，每每都能和她争得面红耳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只是，当年的酢乙女从未深想过，那些在她看来“无伤大雅”的逗弄和针锋相对，竟会让樱田那般真情实感地生气，甚至……可能真的伤到了对方的心。
冰雪聪明的酢乙女，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早已冷静地看清了自己对新之助的感情本质。那并非真正的爱恋，更像是一种对“自由符号”的向往和征服欲。
因为自己被困在黄金打造的、刻满繁文缛节的牢笼里，所以格外羡慕甚至渴望新之助那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命状态。新之助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她无法成为的、理想化的“自由”象征。
真正让她魂牵梦萦、在孤独的异国他乡反复回味的，是春日部防卫队五人带着她一起“逃亡”的那次经历。虽然最终没能逃脱黑矶的“魔掌”，但那短暂的、疯狂奔跑的时光，却是她童年记忆里最鲜活、最快乐的片段之一。
她清晰地记得，小小的樱田穿着那件粉色的兔子连体服，白白嫩嫩的小手紧紧地、用力地攥着她的手，拉着她在春日部的小巷里不顾一切地奔跑。风呼呼地吹过耳边，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那一刻，樱田小小的手掌传来的温度，那份不顾一切的冲劲，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名为“自由”和“快乐”的滋味。她多想……就那样一直被樱田拉着跑下去啊，跑出那个一成不变、令人窒息的轨迹。
目光重新落回手中那只粗糙的兔子布偶上。酢乙女能想象出，小小的樱田是如何笨拙地穿针引线，如何费劲地缝制，或许还被针扎了好几次？最后大功告成时，她一定开心地抱着这个丑丑的兔子又蹦又跳吧？那份笨拙的心意，跨越了十多年的时光，此刻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到她心里。
酢乙女一直以为自己“讨厌”樱田妮妮。
可看着这只兔子，回忆着那些争吵和奔跑的画面，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她从未真正讨厌过她。
甚至……她还蛮喜欢她的。
樱田妮妮，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啊。
喜欢樱田……吗？
在决定回春日部之前，酢乙女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当时的她，带着对樱田那份模糊又强烈的思念，以及对童年伙伴们的眷恋，心中虽有答案的雏形，却并不完全笃定。
然而，当她重新站在春日部一高的校门口，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扎着双马尾、发梢还带着标志性小炸毛的身影时——那份悸动，那份想要靠近的迫切，那份因她一个眼神、一句话而牵动心弦的感觉……瞬间让她心中的迷雾消散殆尽。
答案清晰无比，如同破晓的晨光——是的，她喜欢樱田妮妮。非常喜欢。
于是，她放下了所有的高傲和矜持，主动走向那个别扭的身影，伸出手，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妮妮酱，真是好久不见呢～”
———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酢乙女的思绪。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黑矶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酢乙女从温暖的回忆中抽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被打断的思绪让她有些不悦，但还是应道：“知道了，黑矶。”
她起身走向床边，目光再次扫过安静躺着的手机，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文化馆，周末上午十点……”她轻声自语，指尖划过冰凉的手机屏幕，仿佛在触碰那个即将见面的约定，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明亮而坚定的光。
“妮妮酱，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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