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许愿又在做梦。

梦里，她站在高中校园的樱花树下，远处有个模糊的男人背影。她拼命想看清他的脸，但每次快要接近时，那人就会走得更远。一种撕心裂肺的悲伤从心底涌上来，让她在梦中啜泣。

"学长...等等我..."

"老板...我在这里..."

这些零碎的称呼从她唇间溢出，带着她自己都不理解的眷恋和痛苦。

"耀文...阿文..."

突然，一阵剧痛将她从梦中拽醒。许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马嘉祺死死攥住，疼得像是要折断。而马嘉祺的表情——上帝啊，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马嘉祺。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野兽般的光，嘴角绷成一条冷酷的直线，整张脸因某种强烈情绪而扭曲。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危险的陌生人。

"嘉祺？"许愿怯生生地开口，试图抽回手，"你弄疼我了..."

马嘉祺没有松手，反而俯身逼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你刚才叫谁的名字？"

许愿茫然地眨眼，"我...我说梦话了？"

"耀文。"马嘉祺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个名字，"你叫他'阿文'。"

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许愿脑中某个锁着的盒子。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她忍不住呻吟出声。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黑板上的数学公式，办公室里递来的咖啡，生日那天的玫瑰...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摇头，"我只是做梦..."

马嘉祺松开她的手腕，却转而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看着我，许佳。你只准看着我。"

许愿因这个称呼浑身一颤。许佳...为什么是许佳？她不是许愿吗？但某种更深层的认知在告诉她，是的，她是许佳，一直都是...

"我是...许愿..."她虚弱地反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马嘉祺冷笑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如铁钳般固定住她的肩膀，"你是我的，许佳。你是我的。"

他的重量让她呼吸困难，他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许愿——不，许佳——开始挣扎，但马嘉祺纹丝不动。在这可怕的压迫感中，更多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高中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刘耀文，公司走廊里偶遇时他礼貌的微笑，第一次约会时他送她的蓝色满天星...

"我是许愿不是..."她下意识地反驳，却在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归位，如同一万块拼图同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高中七年的暗恋，职场中的小心翼翼，和刘耀文短暂的"恋爱"，被下药送到马嘉祺床上的那个雨夜，跳海前的绝望...

我是许佳。

这个认知像闪电般劈开她的意识。许佳的眼神瞬间变了，从困惑恐惧到空洞绝望。马嘉祺立刻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慌。

"佳佳？"他试探地唤道，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许佳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他，眼神像是透过他在看某个遥远的地方。那种眼神马嘉祺太熟悉了——和半年前许佳跳海前一模一样。

"佳佳！"他更用力地摇晃她，"说话！"

许佳的嘴唇微微颤抖，但依然没有声音。她的意识被记忆的洪流冲得七零八落，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个空壳躺在床上。

马嘉祺彻底慌了。他从许佳身上翻下来，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立刻过来！"他对着电话吼道，"她...她不对劲！"

挂断电话后，马嘉祺试图把许佳抱起来，但她像个人偶一样毫无反应，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的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焦点，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佳佳，看着我。"马嘉祺轻拍她的脸，"求你了..."

没有回应。许佳的目光穿过他，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马嘉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卧室墙上的一幅装饰画——芬兰的极光，他们"初吻"的地方。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她全都想起来了。

医生二十分钟后赶到，这期间马嘉祺一直抱着许佳，像哄孩子一样轻摇她，在她耳边不断重复"没事的，没事的"，尽管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什么情况？"医生一进门就问道，迅速打开医疗箱。

马嘉祺简要描述了许佳的状态，隐去了她可能恢复记忆的部分。医生检查了瞳孔、脉搏和血压，然后给许佳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可能是记忆恢复导致的解离状态。"医生低声对马嘉祺说，"药物和创伤后遗症的共同作用。"

"她...会记得吗？"马嘉祺声音嘶哑。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已经想起来，那瞒不住了。"他收拾着医疗器械，"我留些药，观察一晚。如果明天还这样，需要送医院。"

马嘉祺点点头，送医生出门。回到卧室时，许佳已经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但她的眉头紧锁，睫毛不停颤动，显然即使在药物作用下，她也没有获得真正的平静。

马嘉祺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描摹她的轮廓。他早知道这一天可能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彻底。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许佳恢复记忆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死寂。

"对不起..."他低声说，不确定自己在为什么道歉——是为那个雨夜，为这半年的欺骗，还是为即将失去的一切。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马嘉祺就这样坐了一整夜，看着许佳的呼吸逐渐平稳，看着她偶尔皱眉或轻颤，却始终没有醒来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当阳光完全照亮房间时，马嘉祺做了一个决定。他拿出手机，取消了所有加拿大之行的安排。然后他打给助理：

"准备飞机，去瑞士。今天就要。"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仍在沉睡的许佳。无论她记起多少，无论她多么恨他，他都不会放手。如果北京不再安全，他们就换个地方。如果药物不再有效，就找更好的医生。无论如何，许佳必须留在他身边。

即使这意味着，他将永远活在一个恨他的女人的阴影里。

马嘉祺俯身，嘴唇轻轻擦过许佳的额头。她没有反应，但马嘉祺想象着她醒来后的眼神——充满憎恶和恐惧，就像半年前那样。

这一次，他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