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晴的公寓里飘着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
周沉坐在她的折叠餐桌前,指尖敲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的擦伤——昨晚搬箱子时蹭的。
“你真要自己开律所?”许沐晴把马克杯推到他面前,杯沿有个豁口,“就凭这单案子?”
“不是这单案子。”周沉从公文包抽出一沓泛黄的资料,“是因为这个。”
文件袋上印着“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档案室”的红色章印,边缘已经磨损。许沐晴翻开第一页,赫然看见一张十五年前的新闻剪报——
《知名律师周志远跳楼身亡,疑因败诉抑郁》
配图是暴雨中的警戒线,和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许沐晴的手指僵住了。
“我爸。”周沉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他输掉的最后一个案子,被告就是陈国栋现在的建筑公司。”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生锈的防盗网上,歪头看着他们。
正清律所的会议室里,王主任正在撕周沉的合影照片。
“你以为辞职就完了?”他把碎片扔进垃圾桶,“陈总刚取消了两单并购委托!”
玻璃门外,几个同事假装低头工作,耳朵却竖得老高。
周沉把门禁卡放在桌上:“客户名单在邮箱,密码是你生日。”
“周沉!”王主任突然压低声音,“你爸的事还不够教训?这世上哪有绝对的正义?当年那案子——”
“当年那案子怎么了?”周沉猛地转身。
王主任的嘴唇蠕动两下,最终冷笑:“滚吧,看你能撑多久。”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周沉盯着镜面墙上扭曲的自己。十五年前,父亲也是从这个电梯离开的,再也没回来。
手机震动,许沐晴发来一张照片——小哲举着蜡笔画,画上是三个火柴人,中间那个戴着律师徽章。
【他说这是“周超人”】
周沉把手机按在胸口,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阳光福利院的铁门被晒得发烫。
许沐晴蹲在沙坑边帮小哲系鞋带,后背洇出汗渍。突然一片阴影罩下来,周沉举着伞站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拎着印有律所logo的纸袋。
“你的社工证年审材料。”他递过文件,“我查过了,陈国栋捐的款根本没到福利院账户。”
许沐晴猛地站起来:“什么?”
“钱进了私人基金会。”周沉翻开一页标红的银行流水,“而这个基金会实际控制人是王立明。”
沙坑里的小哲突然尖叫起来。
他们回头时,男孩正疯狂拍打自己的左臂,仿佛那里爬着什么 invisible的东西。许沐晴冲过去抱住他,周沉却注意到地上散落的饼干渣——印着和陈国栋建筑公司相同的logo。
“他以前……也这样吗?”周沉问。
许沐晴摇头,声音发抖:“只有被舅舅打的那晚会这样。”
周沉捡起一块饼干,阳光下,包装上的添加剂成分表小得几乎看不见。
深夜的便利店亮如白昼。
周沉把三盒饼干排在收银台上:“麻烦开发票,抬头写‘正清律所’。”
店员打着哈欠扫码:“这儿童饼干最近很火啊,工地旁边小学都订……”
周沉的手指顿住了:“哪个工地?”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围挡外,手机镜头对准里面灯火通明的仓库。透过铁栅栏,能看到成箱的饼干正被搬上印有“阳光福利院捐赠”字样的货车。
而仓库角落的标签上,赫然印着**“临期食品,严禁出售”**。
手机突然震动,许沐晴的名字跳出来。周沉刚接起,就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周沉,小哲进医院了!”
儿科急诊室的灯光惨白。
小哲躺在病床上输液,手腕连着心电监护仪。许沐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护士正在给她清洗胳膊上的抓痕——孩子抽搐时挠的。
“食物中毒。”医生把化验单递给周沉,“亚硝酸盐超标,他是不是长期吃某种含防腐剂的——”
“饼干。”周沉的声音像淬了冰,“福利院发的‘捐赠食品’。”
许沐晴突然冲出去,周沉在消防通道抓住了她。她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他们怎么敢!那是孩子啊!”
周沉扳过她的肩膀,发现她右眉上的疤痕涨得通红。
“听着。”他握紧她的手,“我要你明天带小哲去做全面体检,尤其查血铅浓度。”
“那你呢?”
周沉看向窗外,工地塔吊的红光在夜色中像嗜血的眼。
“我去会会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