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还没消化“人间悲凉”这四个字，视角突然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她正站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心还沾着没擦净的煤灰。
眼前那个满脸戾气的男人，正扬手朝着缩在角落的女人打去——那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
“爹！别打娘！”几乎是本能地，千仞雪喊出了这个陌生的称呼，扑上去想护住母亲。
可曾经能与封号斗罗抗衡的力量荡然无存，她被男人轻易地一把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在炕沿上，眼前瞬间发黑，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
“死丫头，翅膀硬了？敢管老子的事！”男人骂骂咧咧，抬脚就往她腿上踹了一下，“要不是你这赔钱货，老子用得着这么累？”
千仞雪捂着发疼的腿，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属于“女儿”的手，纤细、瘦弱，掌心还有做家务磨出的茧子，连握紧拳头都觉得吃力。而被打的母亲，只是麻木地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低声道：“别打孩子……”
屋外传来弟弟的哭声，细碎而怯懦，像小猫的呜咽。那是这具身体的弟弟，刚满三岁，此刻正扒着门框，怯生生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千仞雪看着男人再次扬起的手，看着母亲麻木的脸，听着弟弟的哭声，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她是天使神祇的继承者，是曾与唐三分庭抗礼的强者，可此刻，作为一个“女儿”，她连保护母亲和弟弟都做不到。
后背的剧痛和心头的窒息感交织，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所谓悲凉，不是战场上的生死搏杀，而是身处泥沼，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云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就是她的日常。你以为的苦难，或许是别人逃不开的人生。”
千仞雪咬紧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看着男人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看着母亲默默起身，瘸着腿去哄弟弟，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忽然懂了——天使的光芒照得到战场，却照不进这样的角落。而她追求的力量，若不能护佑这样的平凡，又有什么意义？
千仞雪扶着墙站起身，想走到母亲身边，问问她嘴角的伤疼不疼。可刚伸出手，就被母亲猛地推开。
“别碰我！”母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怨怼，眼神像淬了冰，“要不是生了你这个丫头片子，他怎么会天天找我的茬？我这辈子，就是被你毁了！”
千仞雪愣住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她看着母亲转身走进里屋，门“砰”地一声关上，将所有关切都隔绝在外。原来在这个家里，连母亲的怨怼都指向她。
按捺住喉咙口的涩意，千仞雪想起原身的记忆——这个时间，该上学了。她默默拿起桌角那个缝补过的布书包，背上时，带子磨得肩膀生疼。
走到学校门口，喧闹声骤然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还有毫不掩饰的嘲笑。千仞雪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的校服，不懂这些目光的由来。在她的世界里，衣裳的好坏从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走进教室，刚在角落的座位坐下，一个穿着漂亮连衣裙的女生就带着几个同伴走了过来，故意撞了一下她的桌子。书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封皮上还被踩了个脚印。
“哟，‘赔钱货’来了？”女生嗤笑一声，声音尖细，“你家今天又吵架了吧？我妈说，你爸天天打你妈，就是因为你是个丫头。”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千仞雪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可以忍受身体的疼痛，却忍不了这种带着恶意的羞辱——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那个刚刚还在怨怼她的母亲。
“闭嘴。”千仞雪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哟，还敢顶嘴？”女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伸手就去扯她的头发，“我看你是欠揍！”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头发的瞬间，千仞雪猛地抬手，抓住了女生的手腕。尽管没有魂力，可天使神祇骨子里的力量感还在，这一抓竟让对方疼得“哎哟”一声。
“你敢动手？！”女生又惊又怒。
千仞雪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里的寒意让女生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周围的笑声停了，连老师走进来都没注意到。
“松开！”女生挣扎着，却发现手腕被攥得更紧。
千仞雪看着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忽然松开了手。女生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手腕恶狠狠地瞪着她，却没敢再上前。
千仞雪弯腰，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将那个带脚印的封皮轻轻擦了擦。她知道，在这个没有魂力的世界，动手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有些屈辱，哪怕是作为“凡人”，也不能忍。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教室里那些或畏惧或鄙夷的目光，她忽然想起了云伊的话——人间的悲凉，从来都不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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