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的指尖悬在保险柜的数字键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刘耀文贴在他身后,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耳廓,两人的影子被手机电筒的光柱投在墙上,像幅歪歪扭扭的剪影画。
刘耀文密码是他女儿的生日,后加两位办公室楼层。
刘耀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质感
刘耀文上周听他跟老婆打电话时提过,小丫头叫念念,五岁。
严浩翔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时,指节轻轻磕在冰冷的金属面板上。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柜门带着陈年灰尘的气息弹开一条缝,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柜内并没有想象中塞满文件的景象。上层格子里摆着个粉色的兔子存钱罐,罐口塞着张幼儿园的涂鸦,画里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爸爸最棒”的牌子。严浩翔的目光在画上顿了顿,忽然想起林坤在会议上总是拍着肚子说“我家丫头最黏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刘耀文别走神。
刘耀文的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视线落在下层的暗格里
刘耀文在这儿。
暗格里藏着个黑色牛皮袋,袋口用红色蜡封着。刘耀文戴着手套抽出文件,最上面的纸张边缘已经泛黄,正是那份失踪的复检报告。他指尖划过盖着鲜红印章的检测结论,忽然低笑一声
刘耀文果然,各项指标都达标,只是被人换了封皮。
严浩翔凑过去看,报告里夹着几张建材样本的照片,背面用铅笔标着日期,正是他当初亲自去工厂抽检的那天。墨迹有些晕开,像极了他当时因为连日赶工而发颤的手。
严浩翔这还有个U盘。
严浩翔从暗格深处摸出个银色的小东西,外壳上刻着个模糊的“林”字
严浩翔加密了。
刘耀文接过U盘揣进内袋,正准备合上柜门,目光却被存钱罐旁边的药盒吸引了——那是盒治疗强直性脊柱炎的药,剂量标注着“重度”。他忽然想起林坤总在阴雨天扶着腰皱眉,每次开长会都要偷偷捶几下后背。
严浩翔怎么了?
严浩翔注意到他的停顿。
刘耀文没什么。
刘耀文把药盒塞回原位,小心地合上柜门
刘耀文把现场恢复成我们没来过的样子。
两人退出书房时,楼梯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刘耀文一把拽住严浩翔的手腕,将他拉进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门刚掩上,就听见林坤哼着跑调的歌上楼,脚步虚浮,带着浓重的酒气。
林坤……张副总放心,那东西我藏得严实,就算刘耀文怀疑到我头上,也找不到证据……
林坤的声音隔着门板飘进来,带着酒后的得意
林坤等他被调查组带走,城西那块地就……
后面的话渐渐模糊,似乎是接了个电话。严浩翔能感觉到掌心沁出的汗,他侧过头,看见刘耀文的下颌线绷得像根拉紧的弦,眼底的寒意比窗外的露水更重。
储物间里堆着旧家具,樟脑丸的气味呛得人鼻酸。严浩翔的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个纸箱,里面的玻璃器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人同时僵住,外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林坤谁在里面?
林坤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紧接着是钥匙串哗啦作响的声音。
刘耀文迅速从工具箱里摸出把扳手,塞到严浩翔手里,自己则抄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
刘耀文等下我开门你就往楼下跑,去车里等我。
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
刘耀文别回头。
严浩翔刚想反驳,储物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拉开。林坤举着台灯站在门口,灯泡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看见刘耀文手里的钢管,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台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林坤是你!刘耀文!
林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
林坤我要报警!你私闯民宅!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一步步逼近。晨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像尊沉默的石像。
刘耀文张副总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耀文让你连自己的医药费都不顾了,替他卖命
林坤的动作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坤你……你怎么知道……
刘耀文上周在茶水间,听见你跟医生打电话。
刘耀文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微驼的背上
刘耀文强直性脊柱炎,需要长期治疗,对吧?
楼梯间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鸟鸣声格外清晰。严浩翔握着扳手的手慢慢松开,他看见林坤的肩膀开始颤抖,这个刚才还在电话里嚣张跋扈的男人,此刻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林坤我女儿……我女儿要做心脏手术。
林坤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哽咽
林坤张副总说只要我帮他,就承担所有医药费……我没办法啊……
晨光漫过他佝偻的脊背,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刘耀文手里的钢管“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掏出烟盒,抖出支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严浩翔报告我们已经拿到了。
严浩翔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有些发飘
严浩翔但如果你现在愿意配合,或许还能争取从轻处理。
林坤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
林坤你们真的……
刘耀文你女儿叫念念,对吗?
刘耀文打断他,指尖夹着的烟微微晃动
刘耀文五岁,喜欢画小兔子。
林坤的嘴唇翕动着,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那哭声压抑得像被捂住的唢呐,在寂静的清晨里听得人心头发紧。
刘耀文最终没让警察来。他让林坤写了份详细的证词,包括张副总的指示、资金流向的证据链,还有那份藏在保险柜深处的备份报告。林坤签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笔尖划破了好几处纸面。
刘耀文医药费的事,我会让助理联系最好的医生。
刘耀文收起证词,声音听不出情绪
刘耀文但该负的责任,你跑不掉。
林坤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晨光已经爬上窗台,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看起来忽然苍老了许多。
车子驶出小区时,严浩翔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站在楼下的身影,忽然问
严浩翔你早就想放他一马?
刘耀文不然呢?
刘耀文转动方向盘,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
刘耀文把他送进去,让念念在医院里等着爸爸?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严浩翔
刘耀文你当年为了救流浪猫,差点错过设计院的面试,忘了?
严浩翔忽然笑了。晨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暖融融的。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抱着受伤的流浪猫冲进宠物医院,却在门口撞见同样来喂猫的刘耀文。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这么多针锋相对,却也终究会在某个清晨,重新并肩站在同一束光里
严浩翔对了
严浩翔忽然想起什么
严浩翔昨晚的赌局,你说报告在保险柜里,现在看来是你赢了。
刘耀文挑眉,发动了车子
刘耀文所以?
严浩翔所以你说了算。
严浩翔看着前方渐亮的街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严浩翔接下来去哪?
刘耀文去公司
刘耀文踩下油门,黑色轿车像道闪电划破晨雾
刘耀文该让张副总,尝尝什么叫自食其果了。
车窗外,第一缕阳光终于挣脱云层,给整座城市镀上了层金边。严浩翔看着刘耀文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痕,正在这晨光里,一点点透出微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