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够了力气,我们跟着陈婆婆往树林外走。刚踏出林子,山风就裹着股淡淡的檀香飘来,混着潮湿的泥土味,倒有了几分肃穆感。转过一道窄弯,山神庙的轮廓终于撞进眼里——那是座青砖灰瓦的小庙,屋顶铺着的瓦片裂了不少缝,几株野草从瓦缝里钻出来,随风晃悠。庙门是两扇掉漆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山神庙”三个红漆字褪得只剩模糊的印记,像被岁月啃过的痕迹。
陈婆婆上前推开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里格外刺耳。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啪”地吹亮,昏黄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庙里的景象:正中央摆着座半人高的山神雕像,雕像穿着褪色的红布袍,脸上蒙着厚厚的灰,右眼处缺了块瓷,露出里面的黄土胎,左手也断了半截,只剩空荡荡的袖口垂着。供桌摆在雕像前,桌面裂着几道深缝,上面落满灰尘,连个像样的供品盘子都没有,只有角落里堆着几根干枯的香梗。
“镇山珠就在供桌下的暗格里。”陈婆婆举着火折子走到供桌旁,弯腰拂去桌面上的灰,指了指供桌靠近雕像一侧的桌腿,“你们看,这桌腿上刻着槐花图案,暗格的机关就藏在这儿。”
我们凑过去细看,果然见桌腿上刻着三朵小小的槐花,花瓣纹路还算清晰,只是被灰尘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阿月摸了摸那槐花图案,抬头问:“那是不是把三块槐木牌插进去,暗格就会打开?”
“对。”陈婆婆点头,又叮嘱道,“不过插的时候得注意,三朵槐花对应三块木牌,每块木牌上的花纹要和桌腿上的对齐,要是插错了,暗格不仅打不开,还会触发里面的机关——上次我来试探过,错插之后,供桌底下会弹出细针,虽然不致命,但被扎到会肿上好几天。”
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之前找到的槐木牌,阿月也把她那两块拿了出来,三块木牌凑在一起,正好能拼成完整的槐花图案。陈婆婆让我们围着供桌站好,她自己则举着火折子,照亮桌腿上的槐花印记:“阿恒,你插左边那朵;阿月,你插中间的;阿桃,你插右边的,记住,要慢慢推,听到‘咔嗒’声就停下。”
我们各自握住槐木牌,将木牌上的花纹对准桌腿上的印记,缓缓往里推。木牌插进桌腿的瞬间,我能感觉到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紧接着,就听到“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机关扣合的声音。供桌底下随即传来“吱嘎”的响动,我们低头看去,只见供桌靠近地面的位置,慢慢弹出一块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铺着块发黑的红布,布上放着颗拳头大的珠子——那就是镇山珠!
珠子通体透亮,泛着淡淡的绿光,就算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也能看清里面似乎有流光在转动,摸上去温温的,不像普通石头那样冰凉。阿桃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惊讶地说:“这珠子好特别,摸起来竟像有温度似的。”
陈婆婆把火折子凑近暗格,仔细看了看镇山珠,松了口气:“还好,珠子还在,林桂香应该还没找到这里。有了它,就能驱散村里的邪气,也能治阿梅身上的怪病了。”
提到阿梅,我们才想起她还靠在庙门口休息,阿柔赶紧扶着她走过来。阿梅看着暗格里的镇山珠,眼睛亮了亮:“陈婆婆,这珠子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我这几天总觉得身上发冷,晚上还老做噩梦,梦到黑影子跟着我。”
“能治好。”陈婆婆肯定地说,小心翼翼地把镇山珠从暗格里拿出来,用蓝布包好,递到阿月手里,“这珠子能镇住邪气,你娘以前说过,村里要是有人染上邪气,只要把镇山珠放在身边,不出三天,邪气就会被驱散。你拿着它,跟阿梅待在一块儿,先帮她稳住病情。”
阿月接过蓝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似的。我看着陈婆婆,突然想起之前的疑问:“陈婆婆,您既然早就知道镇山珠的事,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救村子?还有,林婆婆为什么非要三块槐木牌?她就不能直接砸开供桌拿珠子吗?”
陈婆婆叹了口气,走到雕像旁,伸手擦了擦雕像脸上的灰,声音沉了下来:“不是我不想拿,而是之前我找不到三块槐木牌。林桂香把其中一块藏了起来,我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直到你们来了,才从破屋里找到另外两块。至于她为什么不砸供桌——那供桌是用‘镇邪木’做的,外面看着普通,其实坚硬得很,用斧头都劈不开,而且强行破坏供桌,会让山里的邪气瞬间爆发,到时候整个村子都会遭殃,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我们正说着,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林婆婆尖利的声音:“好啊,你们果然在这里!快把镇山珠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心里一紧,转头看去,只见林婆婆举着把柴刀,站在庙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村里的壮汉,都是平时跟在林婆婆身边的人。那两个壮汉也拿着木棍,脸色阴沉地盯着我们,把庙门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逃跑的缝隙都没留。林婆婆的眼神死死盯着阿月怀里的蓝布包,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我早就跟着你们了,从乱石坡那会儿就没跟丢,就等你们打开暗格。现在镇山珠在你们手里,可你们能带着它走出这山吗?”
陈婆婆挡在我们身前,拐杖往地上一戳,银铃“叮铃”响了一声,声音坚定:“林桂香,你别痴心妄想了!镇山珠是用来救村子的,不是给你用来害人的!你要是敢动手,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林婆婆冷笑一声,举起柴刀往前迈了一步,刀刃在火光下闪着冷光,“我要是怕天谴,就不会做这么多事了!当年要不是你和阿月她娘拦着,我早就拿到镇山珠了!今天这镇山珠,我必须拿到手!你们识相点,就赶紧交出来,不然我让你们都走不出这座山神庙!”
阿桃握紧了手里的树枝,阿梅也攥紧了枯树枝,我摸出怀里的碎瓷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阿月把蓝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小声却坚定地说:“这珠子不能给你,给了你,村里的人就都活不成了!”
林婆婆见我们不肯让步,脸色变得更凶,对着身后的壮汉喊:“别跟他们废话!先把阿月手里的布包抢过来!”
两个壮汉立刻举着木棍冲过来,陈婆婆反应极快,拐杖一扬,挡住了左边壮汉的木棍,“嘭”的一声,木棍撞在拐杖上,壮汉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可右边的壮汉已经冲到阿月面前,伸手就要抢蓝布包。我赶紧扑过去,用手里的碎瓷片对着壮汉的胳膊划了一下,虽然没划出血,却也让他吓了一跳,缩回了手。
阿桃趁机举起树枝,朝着壮汉的后背打了一下,壮汉吃痛,转过身来追阿桃,庙里顿时乱作一团。火折子被碰掉在地上,火苗晃了晃,差点熄灭,还好阿柔反应快,赶紧捡了起来,重新举高照亮。
林婆婆见壮汉没占到便宜,自己举着柴刀冲了过来,直扑阿月。陈婆婆大喊一声“小心”,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阿月,拐杖狠狠朝着林婆婆的手腕打去。林婆婆疼得“哎哟”一声,柴刀掉在地上,她捂着手腕,恶狠狠地瞪着陈婆婆:“老东西,你敢打我!”
“我不仅敢打你,还要拦住你!”陈婆婆喘着气,脸色因为激动而泛红,“你忘了当年村里闹邪气,是谁用镇山珠救了全村人?现在你为了自己的私心,想把珠子据为己有,就不怕村里的老祖宗找你算账吗?”
林婆婆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眼里的贪婪却没减:“少跟我提老祖宗!只要有了镇山珠,我就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人,到时候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她说着,突然弯腰捡起柴刀,又要往前冲。
就在这时,阿月怀里的蓝布包突然发出一阵绿光,光芒越来越亮,照得整个庙内都泛着淡淡的青色。林婆婆和两个壮汉被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纷纷往后退。陈婆婆惊讶地看着蓝布包:“是镇山珠的力量!它在驱散邪气,也在警告心怀不轨的人!”
绿光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暗下去。林婆婆和两个壮汉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不敢动,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陈婆婆趁机说:“林桂香,你也看到了,镇山珠不认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你再执迷不悟,只会被邪气反噬!现在走,还来得及!”
林婆婆盯着蓝布包,又看了看我们,牙齿咬得咯咯响,最终还是狠狠跺脚:“今天算你们运气好!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完,她带着两个壮汉,狼狈地跑出了山神庙,连柴刀都忘了拿。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们才敢松口气,一个个靠在墙上大口喘气。阿梅捂着胸口说:“刚才好吓人,我还以为我们要被他们抓住了。”
陈婆婆捡起地上的柴刀,放在供桌旁,又看了看阿月怀里的蓝布包,笑着说:“多亏了镇山珠,它能感知人心善恶,刚才是在帮我们。现在林婆婆暂时不敢来了,我们先在庙里歇一晚,明天一早下山,用镇山珠驱散村里的邪气。”
阿柔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分给大家。我咬着硬邦邦的饼子,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却踏实了不少——有镇山珠在,有陈婆婆在,我们一定能救回村子,也能查清阿月娘当年的真相。而山神庙里的这一夜,注定是我们这段旅程里,既惊险又充满希望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