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周睇楼的小师妹
江南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殷勤。
周睇楼坐落在连绵的竹海处,檐角挂着昨夜未干的雨珠,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气味。
药庐里,柳眼正对着晒了一半的草药发呆。
“阿眼,你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把白芷错认成当归了。”
傅主梅抱着一摞新劈的柴火走进来,见状摇头,“师父昨日还问我,你是不是医者不自医,开始出现癔症了?”
柳眼回过神,有些懊恼地扒拉了几下草药:“没有的事,小傅你别取笑我。”
“那不然你跟我说说,”傅主梅放下柴,擦了擦手,认真看向他,
“为何你总念叨,咱们周睇楼还差一个小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可从未提过要再收女弟子。”
柳眼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他自己也说不清。
几年前,他还是个游方郎中,某日路过周睇楼,远远望着,心口就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那感觉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却被他遗忘的东西遗落在这里。
于是他留下,拜师,学艺,结识了温润的师兄方周,爽朗勤快的傅主梅。
后来他发现,不止他一人有这般莫名的执念——除了方周和小傅,连师兄那个偶尔来小住的妹妹方慈,也时常在楼里转悠。
他们问她找什么,她只是说:“好像丢了件很重要的东西……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一切都没有来由,却根深蒂固。
“我就是觉得……该有个人。”柳眼最终只能这么说。
傅主梅愣了愣,拍了拍他的肩:“如今天下太平得很,连山野毛贼都少见。来周睇楼学艺的本就寥寥,哪那么容易添个小师妹?别想了,来帮我晒这批新采的茯苓。”
柳眼叹了口气,应了声,心里那处空落却并未填满。
又过了几日,春色更浓,后山桃花开成一片灼灼的云。
柳眼背着竹篓去桃林采些桃花入药。
刚走进桃林,忽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伴着少女轻软的、带着点焦急的嘟囔。
他抬头,霎时怔住。
最高的那棵桃树枝桠上,坐着个藕荷色衣裙的少女。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团毛茸茸的、雪白的东西。仔细看,是只通体纯白,只有耳尖一抹红色的狐狸。
那狐狸体型不小,被她费力地搂着,一双碧幽幽的眼睛半眯着,竟透着几分慵懒和……理所当然?
少女鬓发散了些,几缕青丝黏在有些薄汗的额角,脸颊因为用力而泛着桃花般的粉。
柳眼的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撞满,涨得发酸。
“那个……”树上的少女发现了他,眼睛一亮,“你能帮我接一下阿俪吗?我、我下不去了……”
阿俪?是这只……胖狐狸?
柳眼几乎是无意识地应了声“好”,放下竹篓,张开手臂。
那白狐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竟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它轻巧一跃,落入柳眼怀中——确实沉甸甸的。
“好胖。”柳眼脱口而出。
“不许说他胖!”
树上的少女立刻瞪圆了眼睛,“阿俪这是……这是丰神俊朗!多可爱呀!”
可爱?柳眼低头看了看怀里这团毛绒绒,确实……有种别致的贵气。
他哑然失笑,“好好好,可爱,最可爱。”
少女这才满意,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
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柳眼下意识空出一只手去扶,指尖触及她微凉的手腕,两人皆是一愣。
“我叫玖姝。”
她站定,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眼睛却一直关切地看着白狐,“谢谢你呀。你也是周睇楼的人吗?”
“……嗯,我叫柳眼。”
柳眼看着她伸手将白狐抱了回去,那狐狸立刻偎进她怀中,脑袋蹭了蹭她下巴,惹得她轻笑。
他心中那个笃定的声音在说: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