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失眠与精神涣散,让赵渊清楚地意识到,陈御医那句“饮鸩止渴”或许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他无法放任自己继续在这种低效且痛苦的状态中沉沦。
“阶段性治疗……”他默念着这个自己定义的词,试图为接下来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不那么动摇他王爷威严的借口。“并非屈服于私情,只是……确保王府事务能正常运转的必要举措。”他对自己如是说。
于是,他选择了最符合他性格,也最能保持距离感的方式——书信。
他端坐于书案前,铺开一张素雅的信笺,提起那支惯用的紫毫笔。笔尖蘸饱了墨,却悬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该写什么?
询问饮食?过于琐碎。
谈论天气?毫无意义。
探讨道法?此刻他心不静。
诉说思念?……绝无可能。
最终,千言万语,千回百转的纠结与试探,只浓缩成了两个干瘪到极致的字——
【晨安。】
他将笔搁下,看着纸上那孤零零的两个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这大概是史上最简陋、最毫无内容的“关怀”了。他面无表情地将信笺折好,装入信封,唤来贴身侍卫,语气平淡地吩咐:“送至青儿姑娘处,说是……本王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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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客房内。
当侍女将那个没有任何落款、样式却一眼就能看出是王府专用的信封递过来时,青儿愣了一下。拆开一看,偌大的信纸上,只有力透纸背、风格冷峻的两个字:
晨安。
短暂的静默后——
“噗嗤——”一声,青儿没能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拿着那张纸,越看越觉得好笑,肩膀都笑得微微发抖。
“赵渊啊赵渊……”她摇着头,眼底却漾开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关心人都关心得这么……别具一格。”
可笑着笑着,她的心却软了下来。比起那些在天庭见过的、动不动就写下华丽诗篇、满口甜言蜜语的仙君公子哥,赵渊这干巴巴、硬邦邦的两个字,反倒显得无比真诚和……笨拙的可爱。
他那样一个清冷自持、惜字如金的人,能主动写下这两个字送来,背后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纠结了多久。这看似冷漠的问候,对他而言,或许已是极大的让步和不易察觉的靠近。
想到这里,青儿那点因为他之前冷漠而产生的小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她走到梳妆台前,也抽出一张花笺,想了想,提笔蘸墨,在那小巧的信纸上,先工整地回了两个字:
【晨安。】
然后,在那两个字的旁边,她用朱红色的彩墨,精心画了一个圆圆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小太阳。那太阳笑得眯起了眼,憨态可掬,仿佛在说:“收到你的问候啦,今天也是阳光明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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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当侍卫将回信呈上时,赵渊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挥退了下人。直到书房门关上,他才迅速拿起那封薄薄的回信。
打开。
同样简洁的两个字“晨安”,映入眼帘。他的目光却在旁边那个用朱砂绘就的、笑得灿烂的小太阳上,彻底定住了。
那抹鲜亮的红色,那温暖可爱的笔触,与他这满室清冷的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有一道真实的、暖融融的阳光,瞬间穿透了他连日来阴霾笼罩的心房。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涌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烦躁、失眠带来的头痛、精神无法集中的涣散感,竟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
他那张惯常冷峻的脸上,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高冷地笑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页花笺抚平,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然后,他起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一只古朴精致的紫檀木匣——那是他存放重要私人物品的地方。
他将这封简短却意义非凡的回信,郑重地放入匣中,合上盖子,落锁。
“相思之苦”似乎真的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他坐回书案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思清明,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和饱满。
他知道这或许是“饮鸩止渴”,但此刻,他甘之如饴。至少,他找到了一种,既能稍稍靠近她,又能维持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骄傲和“道心”的,笨拙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