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拿到了赏赐库房的钥匙。
一整串黄铜钥匙,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现在是鹂妃,正得宠。
皇上刚收回莞贵人协理六宫的权力,就把内务府赏赐库房的差事交给了她。
宫里的人都说,碎玉轩那位已经失势,延禧宫这位才是新起来的主子。
宫女宝鹃捧着新做的妃位礼服,一脸喜色。
“娘娘,您穿这身真好看,比莞贵人更有贵气。”
安陵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表情。
她抬手摸了摸鬓边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是皇上昨晚刚赏的。
“莞贵人?”
她轻声念着这个称呼,听不出喜怒。
“她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宝鹃连忙说:“是,奴婢说错话了。她现在被太后关在碎玉轩,和打入冷宫差不多。”
安陵容转过身,目光落在桌上的钥匙上。
“备轿,去冷宫。”
宝鹃愣了一下。
“娘娘,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安陵容把钥匙收进袖子里。
“莞贵人倒了,但华妃的旧人还在。我既然管了库房,总要去清查一下,免得有人藏了不该留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但宝鹃听了却觉得冷。
宝鹃不敢再多问,马上去准备。
两个老太监费力地推开冷宫的大门。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安陵容用帕子捂住鼻子。
她下了轿,身后的太监宫女捧着赏赐和账册,排场不小。
“鹂妃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几个面黄肌瘦的废妃从破屋里探出头,看到安陵容的仪仗,眼神里满是嫉妒。
安陵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往里走。
“曹贵人住哪?”
一个管事太监赶紧躬身带路。
“回娘娘,在最西边那间。”
曹贵人的屋子门窗都破了,冷风直往里灌。
她抱着个小木马,正坐在角落发呆。
那是温宜公主的旧物,她求了皇上才特许带进宫的。
听到动静,她吓得抬起头,看到是安陵容,慌忙把木马藏到身后,站起来行礼。
“罪妇……参见鹂妃娘娘。”
她声音沙哑,瘦得不成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洗得发白了。
安陵容扫了一眼屋里,除了一张破桌子和一张硬板床,家徒四壁。
“起来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
“我奉皇命,来清查冷宫旧物,核对账目。”
曹贵人低着头,不敢出声。
安陵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听说你刚进宫时,华妃赏了不少好东西。那些东西呢?”
曹贵人浑身一抖。
“回娘娘,华妃娘娘赏的东西……早就没了。”
“没了?”安陵容笑了笑,“是卖了,还是藏起来了?”
她一步步逼近曹贵人。
“曹姐姐,华妃已经死了,那些跟她有关的东西,留着只会给你招祸,你该明白。”
曹贵人脸色惨白,嘴唇发抖。
“罪妇……真的没有……”
安陵容没再问。
她对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搜。”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粗暴地翻找起来。
床上的破被子被扔在地上,扬起一股霉味。
曹贵人尖叫着想去拦,被宝鹃死死按住。
“娘娘,你不能这样!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安陵容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在曹贵人眼前晃了晃。
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木马,但更新、更精致。
“我昨天去看了温宜公主,公主说很想额娘,只是景阳宫的额娘不许她再提你。”
曹贵人死死盯着那个木马,那是她女儿的命。
“你……”她抖得说不出话。
安陵容收回木马,用帕子擦了擦手。
“听说公主最近身子不好,总是睡不安稳。”
安陵容的声音很轻。
“你说,要是在公主的枕头里,放点能让她‘安睡’的香料,会不会好些?”
曹贵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明白了,安陵容这是要用温宜来威胁她。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她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安陵容冷眼看着她。
“东西在哪?”
曹贵人瘫在地上,指着床下的一块松动的地砖。
一个太监马上过去撬开地砖,从下面摸出一个满是泥的铁盒子。
盒子里是几封泛黄的信。
安陵容接过信,展开一封。
是华妃的字迹,收信人却是慈宁宫的孙姑姑。
信里写了华妃是怎么奉太后的“暗示”,处处为难怀孕的甄嬛,还提到太后早就提防甄嬛那张酷似纯元的脸。
这是太后和华妃勾结的铁证。
安陵容把信放回盒中。
她看着地上的曹贵人,说道:
“别想着靠这些东西,还能有翻身的一天。”
曹贵人趴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养心殿。
皇帝正在批奏折。
苏培盛通报,说鹂妃求见。
“让她进来。”
皇帝头也没抬。
安陵容走进来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声音很柔,皇帝的眉头松了些。
“起来吧。不是让你管库房吗?怎么过来了?”
安陵容没起来,双手捧着那个铁盒。
“臣妾清查冷宫旧物时发现了这个。事关重大,特来请皇上定夺。”
皇帝放下笔,示意苏培盛接过来。
他打开盒子,拿出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沉。
“砰!”
他把信拍在桌上,气得胸口起伏。
“好!好一个母子情深!”
他气极反笑,眼里全是杀意。
信里,华妃说太后不止一次暗示她,要“照顾”好怀孕的莞贵人,不能让她生下长着那张脸的孩子。
这分明是谋害皇嗣!
皇帝想到了难产而死的纯元,想到了小产后甄嬛苍白的脸。
他一直以为皇后是主谋,华妃是帮凶。
现在看来,他最敬重的皇额娘,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安陵容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她知道,这时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过了很久,皇帝才平复下来。
他看着安陵容,眼神复杂。
“你怎么找到这些的?”
“回皇上,是曹贵人主动交出的。”安陵容低着头说,“她说对不住莞贵人,现在只想求皇上开恩,让她见温宜公主一面。”
她把功劳全推给了曹贵人。
皇帝不信,但他也需要一个台阶。
“曹氏……”皇帝想了想,“她知道太多秘密,留在冷宫确实不妥。”
安陵容知道机会来了。
她抬起头,试探着说:“皇上,臣妾有个想法。”
“说。”
“曹贵人身子弱,冷宫太冷,不如……把她移到一处清净的宫苑看管起来。”
安陵容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补充道:
“景仁宫地方大,皇后娘娘仁德,肯定会照顾好她。这样既能保住人证,又能显出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宽厚。”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把废妃交给皇后看管,既是抬举,也是监视。
皇帝看向安陵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
这个女人很聪明。
他现在怀疑皇后和太后,正好把曹贵人这颗钉子安在景仁宫。
“准了。”
皇帝立刻下令。
“就照你说的办。传旨,曹氏迁居景仁宫偏殿,由皇后亲自看管,没有我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甄嬛。
“臣妾遵旨。”
安陵容叩首,心里一阵快意。
她借皇帝的手,把曹贵人变成了自己的人质,也给了皇后一个难堪。
这后宫,该换个新主人了。
碎玉轩。
槿汐快步走进来,脸色凝重。
“娘娘。”
甄嬛正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枯树。
被禁足这些天,她瘦了很多,但眼神却比以前更亮了。
“说吧。”
“刚得到消息,曹贵人……被移居景仁宫了。”
槿汐压低声音。
“是鹂妃去冷宫清查,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就下旨让皇后娘娘亲自看管。”
甄嬛合上手中的书卷。
她没回头,声音很平静。
“安陵容的动作,比我想的还快。”
槿汐心里一紧。
“娘娘,曹贵人知道很多旧事,现在落到皇后和鹂妃手里……”
“不是落到她们手里。”甄嬛打断她,转过身来。
“是落到了安陵容一个人手里。她把曹贵人送到景仁宫,是做给皇后看,也是为了断我的后路。”
她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走动。
安陵容正在一步步清除所有可能对她不利的证人。
下一个会是谁?
甄嬛停下脚步。
她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帮安陵容作伪证,后来却失踪了的张太医。
他是指证安陵容用暖情香害自己的关键。
甄嬛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太后、皇后、安陵容……她们想把她困死在这里。
光防守是赢不了的。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刺穿敌人心脏的刀。
“槿汐。”
甄嬛的声音很冷。
“传话出去,动用我们所有的人。”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