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皇后千秋节……
方淳意心跳越来越快。
她记得,十三岁这年六月,她确实生了一场病。起因是在荷塘边赏玩,失足落水,虽被及时救起,却受了风寒,卧床数日。
难道那不全是梦?
“我是怎么回房的?”她试探问。
莺儿麻利地整理着她的衣襟,语速飞快:
“小姐您忘了?昨儿下午您在后园荷塘边看锦鲤,脚下一滑,幸好国公府的世子爷路过拉了一把,您才没真掉下去呢!”
“不过您也吓着了,回来就发了热,大夫说是受惊,开了安神方子。您瞧,这一觉不就睡到现在了。”
国公府世子……脑中闪过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
原来如此。只是意外,并非谋杀。不是周宁海。此时,她甚至还不认识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莺儿见她沉默,以为她仍然后怕,便想找些趣事逗她开心:“小姐,别想那吓人的事了!跟您说件京城里的热闹!”
“听说吏部王侍郎家的公子,前儿在青玉坊为了争花魁,跟人打起来,把人家门牙都打掉一颗呢!”
莺儿说得眉飞色舞。
方淳意却只是静静听着,目光穿透莺儿,落向虚空。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熟悉的闲谈。
一切如旧。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十三岁,所有悲剧尚未开场之时。
父亲尚在,未曾被周宁海外放构陷,最终郁郁而终。
母亲康健,未曾因她的死讯哭瞎双眼,一病不起。
显赫的镇远侯府,也未被周宁海掏空,落得抄家散场的凄惨结局。
而她自已,还是那个被父兄捧在手心的嫡女,金尊玉贵,天真烂漫。而非那个被夫家折磨凌辱、最终含恨而死的怨妇。
两世记忆疯狂交织,一边是无忧韶华,一边是地狱十年。强烈的撕裂感让她头痛欲裂。
莺儿见她按着太阳穴,脸色更白,立刻噤声,小心问道:“小姐,是奴婢太吵了吗?”
方淳意缓缓摇头,深吸一口气,将滔天的恨意、戾气、不甘与痛苦,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现在不是沉溺过往的时候。
老天既予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能辜负。
周宁海,方淳倩,所有害过她、害她家人的魑魅魍魉!
这一世,定要他们血债血偿,一个都逃不掉!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是,也只能是那个十三岁的、不谙世事的侯府千金方淳意。
她抬头,对上莺儿担忧的目光,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符合年纪的、略带娇憨的笑:“不怪你,是我自个儿还没醒透。”
“莺儿,我饿了,想吃你做的桂花糖糕。”
一听小姐主动要吃的,莺儿顿时喜笑颜开,疑虑全消:“哎!奴婢这就去拿!您等着!”
小丫鬟像只快活的雀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室内重归寂静。
方淳意脸上的笑容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与她稚嫩面容极不相称的冰冷死寂。
她闭上眼,脑中飞速盘算。
十三岁。
此时,她尚未与周宁海议亲。
此时,庶妹方淳倩仍在她面前扮演着温顺良善的好妹妹。
此时,一切还来得及。
莺儿方才还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