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淳意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害怕？

　　当然要害怕。

　　一个十四岁少女，第一次面见天颜，若不害怕，才叫奇怪。

　　她这副紧张得手心冒汗、浑身紧绷的样子，没有一丝伪装。

　　只不过，旁人紧张是怕落选，或御前失仪。

　　而她紧张，是因为她知道，从踏入宫门一刻起，她人生的每一步，都必须是一场精准无误的表演。

　　一步错，满盘皆输。

　　“宣，吏部尚书之女柳含烟、镇远侯之女方淳意，觐见！”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方淳意深吸一口气，跟在柳含烟身后，迈着小碎步走进那座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宫殿。

　　殿内檀香袅袅。

　　正上方龙椅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龙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便是当今天子，明德帝。

　　他身旁是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

　　下手两侧，分坐几位品阶高贵的妃嫔，其中有如今圣眷正浓的华妃娘娘。

　　方淳意目不斜视，随柳含烟一同跪倒，行叩拜大礼。

　　“臣女柳含烟（方淳意），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金安。”

　　两人声音，一清脆大方，一软糯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高下立判。

　　“平身。”

　　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皇上。”

　　两人起身，垂首侍立。

　　皇帝目光先在柳含烟身上扫过，见她容色出众、举止大方，满意点头。

　　“柳爱卿教女有方。”

　　一句夸赞，让柳含烟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心中得意非凡。

　　随即，皇帝目光落在旁边方淳意身上。

　　眼前少女，比画册上更多几分灵动。

　　只是胆子太小了些。

　　从进殿到现在，头就没抬起过，身子还微微发抖，活像只受惊的小鹌鹑。

　　“你就是方廷渊的女儿？”

　　皇帝开口问道。

　　方淳意身子又一颤，似被天子之声吓到，过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道：“回…回皇上，是臣女。”

　　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让一旁的华妃忍不住轻嗤一声。

　　她最瞧不上这种畏缩做派。

　　皇后倒是神色温和，柔声开口替她解围：“方家妹妹莫怕，皇上只是问问家常。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

　　方淳意应一声，似鼓足莫大勇气，缓缓、一点一点抬起头。

　　一张素净精致的小脸，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殿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好一个美人胚子！

　　明德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不同于柳含烟那种明艳张扬的美，眼前少女更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白玉兰，干净纯粹，带着一股不染尘埃的脆弱感，格外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嗯，不错。”

　　皇帝语气总算带上了一丝温度。

　　接下来便是一些常规问话。

　　读过什么书，女红如何，云云。

　　柳含烟对答如流，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而方淳意则是有问才有答，声音又小又怯，好几次紧张得差点说错话，引得华妃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

　　终于到了最后，才艺展示环节。

　　柳含烟走上前，落落大方行了一礼。

　　“臣女自幼习琴，愿为皇上、娘娘们献上一曲《凤求凰》。”

　　说罢，自有宫人抬上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