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檀香袅袅,一片平和。
皇后娘娘正端坐凤位之上,由着身边的剪秋姑姑为她细细涂抹新制的凤仙花汁。
她听着底下小太监将碎玉轩今日发生的这桩“意外”,详详细细、从头到尾都禀报了一遍。
从华妃的赏赐,到方常在的摔倒。
从甄嬛的请罪,到翊坤宫里传出的那一声清脆“碎杯声”。
事无巨细,一一在内。
待小太监说完退下之后。
皇后依旧闭着眼,脸上是那副母仪天下的、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她什么都没说,仿佛只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后宫趣闻。
然而,她那只没有涂抹凤仙花汁的手,却在不经意间缓缓转动起了无名指上那枚雕着繁复花纹的赤金护甲。
一下又一下。
动作缓慢而富有节奏。
“剪秋”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巧吗?”
剪秋低着头,专心致志为她勾勒指甲边缘,恭声回道:
“回娘娘,奴婢愚钝。”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巧合。”
皇后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落在这寂静的殿内,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那个时候摔。”
“摔了之后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东西快要被倒掉的时候说手痒。”
她顿了顿,那双一向温和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幽深冷光:“这个方常在…倒是有趣得很呐。”
她说着,缓缓转过头,目光仿佛穿透景仁宫厚重的宫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最偏僻、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常熙堂的方向。
剪秋的手微一顿,随即恢复平稳:“娘娘是说?”
“本宫什么都没说。”
皇后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语气也恢复往日的平淡:
“不过是个没什么根基的、胆小爱哭的小丫头罢了,能翻出什么浪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莞贵人吶。”
“咱们这位莞贵人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不仅自己聪慧,连身边都有‘福星’庇佑着。本宫瞧着,这后宫日后怕是要更热闹了。”
她知道,这件事自己现在同样抓不到任何把柄。
但那颗怀疑的种子,却已悄无声息在她心底种下。
只是这颗种子暂时还不会发芽。
因为正如她所说。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需要集中在那个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风头甚至快盖过华妃的——莞贵人身上。
至于那个胆小爱哭、上不得台面的方常在…
她依然是那个可以被随时、随手忽略掉的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而这份“忽略”,对于此刻的方淳意来说——就够了。
自牡丹酥事件后,后宫之中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
甄嬛盛宠不衰,华妃被挫了锐气,暂时偃旗息鼓。
皇后依旧是那个宽厚仁慈的一国之母。
而方淳意,则依旧是那个每日往返于常熙堂与碎玉轩之间,不是在吃点心,就是在去看点心路上的“无害”小妹妹。
她的膝伤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渐渐好了。
只是许是那一跤摔怕了,她变得愈发“胆小”,轻易不再踏足御花园那等“人多眼杂”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