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好，别一惊一乍的，倒真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子了。”
她轻描淡写地将刚才石破天惊的对话归结为“小孩子被吓到”的意外。
既给了方淳意台阶下，也给了自己重新掌控局面的机会。
方淳意像是终于从惊恐中缓过气来。看着敬妃那双温柔不带审视的眼睛，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只乖巧点头重新坐好。双手依旧紧捏丝帕，只是这一次不再因为恐惧，而是因目的达成的微不可查的兴奋。
接下来半个时辰，两人再没一句关于华妃、恩宠或任何后宫敏感话题的交流。
敬妃像个最称职的温和长辈，问她平日看什么书，家中父母兄长是否安康，甚至聊起咸福宫新开的几盆兰花。
气氛平和安全得仿佛刚才充满试探的对话从未发生。
直到殿外雨声渐小。
敬妃看了看天色，缓缓起身。“雨停了，路好走了。本宫不多留你，你宫里丫头们该着急了。”
“是，多谢娘娘款待。”方淳意连忙起身恭恭敬敬行大礼，“今日是嫔妾鲁莽，叨扰娘娘了。”
“无妨。”敬妃摆手，对候在一旁的绘春姑姑吩咐，“绘春，去叫轿辇房最稳重的小厦子。”
“让他亲自掌灯，将方常在安安全全送回常熙堂去。”
她特意加重了“亲自”二字。
“是，奴婢遵命。”绘春姑姑躬身应下，立刻去安排。
方淳意受宠若惊，又要跪下谢恩：“娘娘，这如何使得——”
让敬妃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亲自送她回去？这是天大的体面，也是一份无声的“庇护”宣告！
敬妃笑着扶住她。理了理她因湿气微乱的鬓角，看着她的眼睛用平淡却意味深长的语气缓缓道：
“这宫里的路，黑。”
“你年纪小，胆子又不大。”
“以后若是再‘迷路’了……”她顿了顿，唇角勾起高深莫测的笑意，“只管到本宫这咸福宫来。”
“本宫这里别的不敢说。”
“倒还算清静。”
一句“还算清静”，就是一份沉甸甸的政治承诺。
意味着这里安全，是华妃眼线不敢轻易涉足之地。意味着她成了方淳意除碎玉轩外另一个可随时停靠的避风港。
一个无形中共同对抗那个女人的“统一战线”，就在这句话落下时，在这淅沥雨声中无声达成。
方淳意心底掀起滔天巨浪，脸上却必须做出全然受宠若惊的感激涕零。
她的眼圈又一次恰到好处地红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动”。
“娘娘……”
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您对嫔妾……真好……”
她像一直被人欺负、突然找到愿为自己撑腰的强大长辈的无助孩子，将那份感激依赖表演得淋漓尽致。
敬妃看着她这副模样，只温和笑了笑，没再多说。
聪明人之间，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落了下乘。
方淳意知道，目的已圆满达成。
从今天起，这座看似冷清的咸福宫，将成为她在后宫中除碎玉轩外最稳固的“情报站”，和关键时刻足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强大“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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