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仿佛永远只有这些最简单纯粹的美好。
这番充满生命力的天真“嘻嘻哈哈”,与殿内另外两人间几乎凝固成实体的暗流涌动形成最鲜明讽刺的对比。
甄嬛勉强扯着嘴角应和:“是吗?那……可要谢谢欣妹妹了。”每个字都说得艰难,目光早已没了焦距不知飘向何处。
安陵容更是如坐针毡。
她端着那碗早已凉透的酥酪,只觉手中捧的不是珍馐而是一碗滚烫烙铁!淳儿每句笑声都像记响亮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姐姐……”
她缓缓起身,脸色依旧苍白却已重新堆起温婉柔顺的笑容,“时辰不早,妹妹宫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妹妹慢走。”甄嬛没有挽留,甚至没给一个多余眼神,只淡淡吐出这四个字。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疏离与冰冷。
安陵容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像什么都没感觉到般屈膝行礼,转身快步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座让她窒息的碎玉轩。
看着安陵容匆忙离去的背影,方淳意那双看似只盯点心碗的清澈眼眸里飞快闪过一丝冰冷了然的光。
她知道任务已圆满完成。接下来的战场不再属于她,她不能也不该再留在这里。
于是她也极其懂事地从绣墩上爬起来拍拍裙摆:“哎呀,安姐姐都走啦。”
她伸个大大懒腰,脸上露出孩子气的困倦表情,“我也该回去睡午觉啦。”
“莞姐姐眉姐姐,我先走啦!明儿再来找你们玩!”她说着便像只轻盈小燕子,提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食盒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给甄嬛留下任何一句可追问的机会,也没留下任何可能暴露意图的话语。她把最干净也最残酷的战场完完整整留给了甄嬛自己。
待她走后,整个碎玉轩陷入死一般沉寂。
压抑。无比压抑。仿佛连空气都被抽干,只剩窗外飒飒秋风和殿内两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流朱和浣碧早已屏退左右大气不敢喘地侍立两侧。沈眉庄看着甄嬛那张毫无血色仿佛失了魂的脸,终究忍不住担忧开口:
“嬛儿……”声音很轻,充满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甄嬛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手将桌上那盒包装精美、散发浓郁异香的白玉小盒拿了起来。
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仿佛要透过这层温润冰冷的白玉看穿里面究竟藏着怎样一颗恶毒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心。
方才淳儿那句最天真也最致命的“童言”,像根最细最长带倒钩的毒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扎得那么深,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也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那个在此之前最不愿也最不敢相信的血淋淋可能。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安妹妹的父亲安比槐不过是个小小县丞,家世何等卑微。
可她送来的这盒舒痕胶用的却尽是连宫中都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
这合理吗?
她又怎么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