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人从甘露寺接出人后，并未直接入宫，”方平声音压得极低，“而是将她秘密安置在京城西郊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那是内务府早年置办，专门处理些不上台面的事。”
“为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没靠太近。但已可确认，接回来的人只有一个。”
方平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
“是个名叫‘静白’的姑子。”
静白。
当这两个字从方平口中轻轻吐出——
方淳意调试琴弦的手，指尖微微一顿。
“铮——”
一声清越却带着颤音的琴响在寂静深夜突兀响起，又迅速消散。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淳意缓缓抬起头。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如千年寒冰般幽深锐利。
静白师太。
这个名字她自然记得。刻骨铭心。
前世，就是这女人在皇后威逼利诱下站在大殿中央口若悬河、颠倒黑白。
就是她用那些看似“真实”的、在甘露寺的“见闻”编织一张巨网，将甄嬛死死网住，几乎令她与腹中孩子万劫不复。
她是皇后手中最毒也最锋利的“人证”之刀。
没想到这一世，她还是来了。如同宿命般准时踏上这条由皇后为她铺就的黄泉路。
“知道了。”
许久，方淳意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失手拨错琴弦的并非是她。
她站起身重新走到书案前提笔，在一张白宣纸上轻轻画下一个小小的圈。
那圈代表“静白”。
在它周围，早已画好另外几个圈——祺贵人、安陵容、皇后……如今这最后一位关键人物也终于登场。
一张针对甄嬛、也针对她们整个联盟的天罗地网，已彻底编织完成。
只等皇后选择最合适的时机收网了。
方平看着自家小主平静得有些可怕的侧脸，心中敬畏又深几分。
他明白“静白”二字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后宫格局的、最惨烈的决战已一触即发。
可自家小主却依旧……平静得像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
“主子，”方平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我们是否要将此事告知莞贵人，让她早做准备？”
“准备？”
方淳意闻言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森然。
“该做的准备，早已做完了。”
她放下笔走到方平身边，亲自将他扶起。
“方平。”
“奴才在。”
“我交代你的另一件事，办得如何了？”
方平神色一凛立刻躬身：
“回主子，都办妥了。奴才已买通当年与静白一同在甘露寺伺候、后被遣散出宫、如今在京中嫁了人的一位姑子。也按您吩咐，将那些‘证据’分批、不着痕迹地交到了她手上。”
“很好。”
方淳意满意点头。她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浓稠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夜色。
“皇后以为她请回来的是个‘证人’。”
“她却不知，她请回来的是个催命符。”
方淳意转过身，对这个最信得过的心腹下达了最后一个、看似与这一切毫不相干的指令。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从今日起，往景仁宫送的点心，多加一味辅料。”
方平微怔：“主子……加什么？”
“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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