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砚的神识探入这个名字背后那片风暴肆虐的因果之海。
他先进入风信的记忆洪流。
那是片烈日般炽热的情感洪流,却始终被巨大的悔恨阴影笼罩。
司空砚“看”到了一个金枝玉叶、神采飞扬的仙乐太子,立于万民之上,坚信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拯救苍生”。
那时的他是风信一生追随的唯一的光。
画面流转。国破家亡,天谴降临。
他身披白衣在倾颓的宫墙下固执守护所剩无几的子民。
周围人都劝他放弃,他却不肯——那时他眼中的光虽有动摇,却未曾熄灭。
最后,画面堕入最深黑暗。
司空砚“看”到了一张绝望到扭曲的面容,听到了那句刺穿心防的低吼:“都给我滚!”
紧接着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是那双手做出了一件让风信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再也无法正视的罪孽之事。
在风信的记忆画卷里,无数个“如果”化作无法磨灭的尖刺,日夜扎在他的神格之上,让他被永恒的“自责”囚禁。
司空砚的神识从这片炽热悔恨中退出,沉入属于慕情的那片如同海底寒流般冰冷而复杂的记忆之海。
同样是那个仙乐太子。但在慕情的视角里,故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光影。
司空砚“看”到的是一个高高在上、不谙世事的天真殿下。他所谓的“拯救苍生”,在慕情看来更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由善意包裹的傲慢。
画面再次流转。面对国破的绝境,那位殿下一意孤行,最终将所有追随他的人一同拖入名为“理想”的泥潭。
他不再是“救世主”,反而成了带来更大灾难的“灾星”。
最后的画面,是在一个破败的、连瓦片都漏雨的草棚里。
那位殿下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却依旧死死攥着可笑的“尊严”。
草棚漏雨的滴答声,和他转身离去时的脚步声一样冰冷。
慕情的记忆里,那句“我没错,他的路已经走不通了”的自我辩护,每一次回想都让他攥紧拳头,被无止境的“自我合理化”包裹。
司空砚的神性逻辑在解析这两段互相矛盾的记忆信息时,首次窥见了“人心”的复杂真相——在情感的滤镜下,本就有千万种模样。
这并非神格运行的偏差。
他意识到在这里简单的逻辑判断已然失效。
他无法判定谁对谁错,因为风信的“悔恨”与慕情的“决绝”,如同两面破碎的镜子,从各自的角度照出了同一段过往的不同光影,而这些光影本身都是真实的。
短暂整理分析后,他只能得出最客观的结论:这位名为“谢怜”的神官曾是一位极致的理想主义者。
他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叙事崩塌”,从“神性”的巅峰坠入“人性”的深渊。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此方世界一个凝结了无数矛盾与痛苦的“悲剧核心”。
而那枚失落的【残页】所散发出的、纠缠着“背叛”“绝望”与“不甘”的微弱气息,如同蛛丝死死缠绕着“谢怜”这个名字,与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痛苦紧紧相连。
线索终于在他神识中汇成一束清晰的光。
司空砚缓缓睁开双眼。
偏殿内光线柔和,静谧如初。他心中已然明了前路。
直接去探查君吾,无异于飞蛾扑向一堵被伪装成墙壁的、缓缓旋转的黑洞。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而这位刚刚第三次飞升、在天界沦为三界笑柄,神官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破烂神”谢怜——正是解开神武大帝被污染之谜,并找到【残页】的最佳切入点。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离开天界去“偶遇”这位破烂神的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