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充斥着暧昧熏香气味的房间里炸开，能听出是多么用力和毫不留情。

　　顾明是真的被惹毛了。

　　唇上被啃咬的刺痛，身体被强行禁锢的压迫感。

　　以及李承泽那完全不听解释、只凭臆断就强加于人的暴怒，都让他感到了冒犯和愤怒。

　　他来自一个尊重个体意志的时代，这种不顾他人意愿的强行索取，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这一巴掌，将陷入疯狂醋意和占有欲中的李承泽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鲜红的指印。

　　李承泽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转回头，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彻底激怒的狂躁。

　　疼，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更疼的是心。

　　太傅为了一个低贱的小倌，竟然打他？！

　　“你为了他……”李承泽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癫狂，“你为了他打我？”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愤怒和绝望让他再次失去了理智。

　　他非但没有松开顾明，反而像是要证明什么。

　　或者说要用这种方式将顾明彻底烙上自己的印记一般，更加凶狠地再次吻了下去！

　　“啪——！”

　　第二记耳光，紧随而至。

　　让李承泽脸上的指印十分对称。

　　顾明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手腕都被反震得发麻。

　　他眼神冰冷，里面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与纵容，只剩下被彻底触犯底线后的凛然怒意。

　　“李承泽！”他连名带姓地低吼，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两记毫不留情的耳光，像冰碴，终于将李承泽从头到脚冻了个透心凉。

　　那熊熊燃烧的妒火，在这绝对的抗拒和怒视下，一点点熄灭，只剩下难堪、狼狈和……恐慌。

　　他怔怔地看着顾明被他弄得有些红肿的唇瓣，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气，再看看自己这强取豪夺的姿态。

　　他在做什么？！

　　他对他最敬重、最渴望拥有的太傅做了什么？！

　　和那些他最鄙夷的、只会用强权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对……对不起……”李承泽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了钳制顾明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太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控制不住……”

　　他看着顾明迅速从床榻上起身，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袍。

　　那唯恐避之不及的动作，像是一把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顾明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狼狈、语无伦次的太子，心中想要解释清楚刚才那场意外的念头烟消云散。

　　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一个只会用暴力宣泄情绪、根本不愿倾听、只会凭借自己臆想就妄下论断的人。

　　解释再多，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他现在只剩下满心的郁闷。

　　对着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只让他感到无比疲惫，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滚。”顾明整理好最后一处衣襟褶皱，抬起眼，吐出一个字。

　　李承泽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滚？太傅让他滚？

　　“太傅，我……”

　　“我让你滚出去！”顾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厉色，指向房门，“听不懂吗？！”

　　李承泽被他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震住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用那双布满红血丝和泪光的眼睛，固执地看着顾明，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什么。

　　顾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更是烦躁不堪。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不想再看到这张让他心烦意乱的脸。

　　既然你不滚，那我滚。

　　他不再看李承泽一眼，径直走向房门，伸手去拉门闩。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太傅！”李承泽惊慌地想要上前阻拦。

　　顾明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还有被巨大动静声惊动而探头探脑的人，但顾明全然不顾。

　　他踏出这个充满屈辱和混乱的房间，将那个失魂落魄的太子，连同那一室的狼藉，抛在了身后。

　　他没有回头，背影挺直，步伐决绝，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表面看顾明镇定又绝情，实际上只有顾明才知道自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跟随后，他才在一处僻静的桥边停下脚步。

　　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心头的烦闷与混乱却怎么也吹不散。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手掌。

　　刚才那两巴掌，他几乎是用了全力。

　　此刻冷静下来，指尖还在微微发麻，带着挥之不去的灼热感。

　　他是不是……也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作为一个来自高度理性文明时空的管理者，情绪失控到连续掌掴任务目标。

　　这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失误。

　　可是，任谁被那样不由分说地强吻、被那样粗暴地对待，恐怕都难以保持冷静吧？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理应最懂得“尊重”二字。

　　“这下完了……”顾明望着桥下清澈的流水，低声叹了口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经过这场撕破脸的冲突，他们之间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算是彻底降到了冰点以下。

　　往后还如何相处？如何教导？如何辅佐？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前路一片茫然。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教育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远比在实验室里调试最精密的仪器要困难千百倍。

　　仪器出错了可以排查逻辑，可以重置程序，可人……

　　尤其是李承泽那样骄傲又敏感、偏执又脆弱的人，一旦伤了，似乎就再难复原。

　　就在他整理不出头绪时，一个念头闪过。

　　请辞！

　　对，他可以主动请辞太傅一职！

　　理由也想好了——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有负圣恩。

　　反正他已经教育出一点成果了，如今“功成身退”而请辞，虽然会惹来一些议论，但也算合情合理。

　　只要他离开东宫，离开李承泽的视线，给彼此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冷静。

　　等时过境迁，等李承泽逐渐淡忘了这份扭曲的情感，平息了怒火……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利用时空管理局的资源，换个身份，换个样貌，甚至换个年龄层，重新接近李承泽。

　　到那时，李承泽想必早已不记得曾经那个太傅顾清明了。

　　他们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个想法让顾明精神一振，终于在绝境中找到了一条可行的退路。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快速勾勒新身份的设定和切入时机。

　　然而，在这看似绝妙的计划背后，只有顾明心底知道这其实是有点逃避心理的。

　　堂堂时空管理局的最高管理者，好歹处理过各种时空悖论。

　　如今却在一个低维度的古代王朝，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现在还要靠删号重练来解决问题？

　　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滑铁卢！

　　他不想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引导力和情绪控制力，在李承泽复杂情感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更不愿意承认，那两巴掌里，除了被冒犯的愤怒，或许……也夹杂了因事情彻底脱离掌控而产生的恐慌和挫败。

　　“就这样吧。”顾明最终下定了决心，将那份不愿深究的挫败感强行压下。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和心绪，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与平静。

　　他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递交辞呈，暂时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无比棘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