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暖意和喧嚣被关在身后，小区里悬挂的红灯笼在冬夜里晕开一团团温暖的光弧。许清淮和陆知夏并肩走在通往附近公园的小径上，清冷的空气带着鞭炮燃尽后的淡淡烟火气，吸入肺腑，却莫名让人觉得清爽而安宁。
许清淮的心跳还没有完全从陆知夏突然出现的巨大惊喜中平复，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瞄向身侧的人。陆知夏脱掉了厚重的羽绒外套搭在臂弯，只穿着那件浅蓝色的衬衫，身影在路灯下拉得修长。她似乎也还残留着些许风尘仆仆的痕迹，发梢被夜风吹得微动，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学姐，你真的不用赶明天的车回去吗？”许清淮忍不住再次确认，语气里交织着不舍与担忧。她既贪恋这意外的相聚，又怕她旅途劳顿。
陆知夏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写满关切的脸上，摇了摇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订了今天最晚的一班高铁。来得及。”她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单纯的陈述，“资料……已经查完了。”
许清淮“哦”了一声，心里那点因为“查资料”这个借口而产生的微妙揶揄，又被更汹涌的甜意覆盖。她知道，所谓的“资料”根本子虚乌有，陆知夏跨越几百公里，风尘仆仆地在年三十晚上出现在她家楼下，仅仅是因为她那条冲动之下发出的、带着撒娇意味的“我想你了”。
这份认知让她心底软成一片，仿佛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实的眩晕感。她悄悄地将手缩在袖口里，指尖蜷缩，抑制住想去牵住那只微凉手掌的冲动。
虽然关系早已在心照不宣的靠近和法学院楼下的那句“以后我的手，可以交给你来暖吗”中确认，但如此直白地表达依赖和思念，还是第一次。
公园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散步的人和追逐嬉闹的孩子。她们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观景台，倚着冰凉的栏杆，望着远处城市沉静的轮廓和近处树影的婆娑。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咻——嘭！”
一束金色的流光划破夜幕，在墨蓝色的天幕最高点轰然绽开，如同巨大的、燃烧的菊花，将四周映照得恍如白昼。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越来越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姹紫嫣红，绚烂夺目，连绵不绝的爆鸣声和孩子们兴奋的欢呼声瞬间填满了整个夜空。
“哇！放烟花了！”许清淮惊喜地仰起头，眼睛被流光溢彩点亮，下意识地扯住了陆知夏的袖口。她侧过头，想跟陆知夏分享这份喜悦，却见陆知夏也正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天华彩，仿佛盛下了整个星河。
“真美。”陆知夏轻声感叹，声音几乎被烟花的轰鸣淹没，却清晰地传到了许清淮耳中。
在这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极致的热闹中，世界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她们两人，共享着这片被烟花照亮的方寸之地。许清淮看着陆知夏被光芒勾勒的侧脸，看着她眼中流转的璀璨，只觉得此刻的她，比任何一场烟花都要令人心动。
烟花还在不断绽放，如同献给黑夜最盛大、最短暂的献礼。
就在这光影交错、声响最盛的顶点，陆知夏忽然转过了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许清淮偷看的视线。
周遭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是漫天坠落的星火，是人间最极致的喧闹。
可陆知夏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平稳地，落在了许清淮的心上。
“清淮，”她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进行一场最重要的陈述，“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许清淮一时没反应过来，沉浸在烟花和偷看被抓包的羞涩中，下意识地回答，“学姐很好啊。”这是她心底最真实、也最毋庸置疑的答案。她的学姐，优秀、理性、温柔、坚定，是她追逐了三年，并且会一直仰望和喜欢的光。
陆知夏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往许清淮那边靠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得许清淮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
然后，在漫天烟火的背景音下，陆知夏俯下身子，让两人的视线彻底持平，面对面地，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那…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许清淮的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耳边是烟花持续不断的轰鸣，眼前是陆知夏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认真与期待的脸庞。那句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也明白，可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完全无法处理这庞大的信息。
做……女朋友？
她呆呆地看着陆知夏，嘴唇微张，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得圆圆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陆知夏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过了好几秒，许清淮才像是终于重启成功，眨了眨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求证：“学姐……你、你说什么？”
她怕自己听错了，怕这只是烟花太过绚烂而产生的幻觉。
陆知夏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清晰而温柔的笑容。她再次俯身，凑到许清淮的耳边，用比刚才更轻、却更笃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说，做我女朋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决心。
这一次，许清淮听清楚了。
不是幻听，不是错觉。
是她仰望了三年、追逐了三年、喜欢了三年的人，在年三十的夜晚，在漫天烟花的见证下，对她发出了最正式、最直接的邀请。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此刻天空中最绚烂的那朵烟花，在她心底轰然炸开，强烈的冲击让她眼眶瞬间湿润，鼻尖发酸。她看着陆知夏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傻傻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用力地点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响亮和坚定：
“好啊！”
简单的两个字，承载了她所有的青春悸动、所有小心翼翼的靠近、所有笨拙却真诚的付出。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陆知夏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和灿烂的笑容，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名为“不确定”的石头终于稳稳落地。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许清淮有些冰凉的手指，指尖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两人相视而笑，不需要再多言语。她们牵着手，重新仰头望向天空。烟花依旧在绽放，将她们的侧脸映照得明亮而温暖。这一刻，喧嚣的世界成了背景，她们在漫天华彩下，确认了彼此最亲密的关系。
散步回家的路上，两人的手一直自然地牵在一起。许清淮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陆知夏则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眼底始终含着笑意。
到了许清淮家楼下，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就送到这里吧。”许清淮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学姐，你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学校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我知道。”陆知夏点点头，看着她，目光温柔流连。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刚刚确立关系的、甜蜜的羞涩。
陆知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上前一步，微微倾身。
许清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轻柔的、带着凉意的吻，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触感一瞬即逝，却仿佛带着电流，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许清淮猛地睁开眼，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陆知夏直起身，看着她通红的脸和不知所措的眼神，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等你回学校。”
说完，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许清淮一眼，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背影依旧挺拔，却比来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缱绻。
许清淮站在原地，捂着仿佛还残留着那轻柔触感的额头，看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灯的光晕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缓缓蹲下身，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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