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商议

无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石岩是村里最有经验的猎人，手段狠辣；林清河虽是个木匠，但心思缜密。他们怎么会同时找到这里？难道他们也……记得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这个可怕的猜测让她四肢发凉，连牙齿都忍不住轻轻打颤。前世关于这两人的模糊记忆碎片在脑中翻滚，却拼凑不出清晰的答案。

她紧紧贴着粗糙的树皮，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生怕一丝声响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直到那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这才转身沿着来路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坳口之外。

沈月明这才敢缓缓吐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浑身虚脱般地靠在树干上。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忘了身上的疼。

“得赶紧告诉春妮和小梅……”沈月明扶着树干站直，脚步还有些虚浮，心里却已急得像燃了团火。云崖坳是她们唯一的退路，若是被别人占了，或是撞上别有用心的人，她们连最后的活路都没了。她不敢耽搁，沿着来时的山路快步往回赶，裙摆被路边的草叶勾住也顾不上扯。

“他们怎么会找到云崖坳？是偶然，还是刻意？石岩是猎户，熟悉山林尚可理解，可林清河一个外乡木匠，为何会对这荒山野岭如此了解？难道他们真的也……”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如果他们也拥有前世记忆，那他们在此处驻足的目的是敌是友？云崖坳这块她视为退路的隐秘之地，难道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赶到村口老槐树下时，春妮和小梅正攥着衣角来回踱步，昏黄的暮光映着她们脸上的担忧。见沈月明跑过来，春妮第一时间冲上去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月明！你可算回来了！云崖坳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沈月明喘着气，刚站稳就急声道， “云崖坳能住，但咱们得快点——我在坳里撞见石岩和林清河了！他们也在看地形，还说‘能容下不少人’……”

暮色四合，最后的天光映照着三张年轻却已布满忧虑的脸庞。原本清晰的计划，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一场关于时间、资源和未来的无声博弈，随着那两道人影的出现，已然悄然拉开了序幕。云崖坳是她们最后的希望寄托，从此刻起，希望的周围，已布满了密布的暗涌。

“什么？”小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捂住嘴，压低了音量，“他们怎么会知道那地方？对了，我爹傍晚要去邻村送菜，本来就说好顺道去镇上铁匠铺帮我买锄头，难不成林清河也会往镇上走？”她攥紧了怀里的布包，指尖泛白——买锄头是早就定好的事，现在倒成了探林清河的好机会，可她又怕自己露了马脚，心里又急又慌。

春妮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可石岩平时看着挺实在，林清河又是外乡人，咱们怎么知道他们是想一起躲灾，还是想独占啊？万一他们是坏人，咱们这锄头还没买，退路先让人盯上了……”她说着，眼圈都有点红，想起前世家人饿死的模样，更怕这唯一的希望再出岔子。

沈月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按住两人的肩膀：“现在慌也没用，最要紧的是先弄清楚他们是敌是友。正好小梅傍晚要跟去买锄头，咱们就借着这个机会探探——既不耽误买锄头，又能摸他们的底，一举两得。”她的声音很稳，努力压下心里的焦虑，想给两人吃颗定心丸。

她的目光先落向小梅，语速放缓：“小梅，你傍晚跟你爹去镇上时，留意着林清河的动向。他平时总在镇西木匠铺待着，你路过时就装作看木料，听听他跟掌柜的聊什么，有没有提‘山坳’‘存粮’之类的话，别露了痕迹。要是看见石岩也在镇上，就更得留心，记着他们有没有碰面。”

小梅点点头，心里的慌意消了些——装作看木料是个好借口，她娘早就想打个新针线盒，正好能用上。“我知道了！我就说想挑块好松木给我娘做针线盒，肯定不会让人起疑。买完锄头我还能多待一会儿，多看两眼林清河的动静。”她攥紧布包，眼神里多了点笃定。

接着沈月明转向春妮，又补了句：“春妮，你明天一早不是要去李老汉家换红薯种吗？李老汉跟石岩走得近，你就顺口问一句‘石岩哥最近是不是总进山？我爹说山里好像有野猪，我想去挖点野菜都怕’，探探他是不是还在往云崖坳那边跑，顺便听听石岩有没有跟李老汉提过‘躲灾’的事。”

春妮捏了捏手里的布袋，还是有点犹豫：“要是李老汉反问我怎么突然关心这个，我该咋说啊？”

“就说咱们家想多挖个地窖存粮，怕进山找木料时撞上野猪，想问问石岩哥有没有好路子。”沈月明立刻补上话，又看向自己，“我今晚等小梅回来，跟她对完消息，明天一早就去村东头井边挑水——那边能看见石岩家的院子，也能瞧见林清河有没有来村里。要是他们私下碰面，我就躲在老榆树后面听几句，看看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咱们怎么传消息啊？总不能晚上老在村口碰面，万一被人看见……”春妮又想起个关键问题，声音压得更低，眼神扫过四周，生怕有村民路过。

沈月明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张粗纸——那是之前画地形图剩下的，边角都磨毛了。“春妮家后院不是有棵老槐树吗？树干上有个隐秘的树洞，平时没人注意。咱们就把消息写在纸上塞进去——小梅傍晚从镇上回来，要是有发现就先塞进去；我明天在井边瞧见什么，也会赶紧写下来塞进去；春妮换完粮种，去树洞拿消息就行，这样安全。”

小梅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迷迭香粉末，递到沈月明手里：“这个你拿着，要是去树洞塞消息时怕有动静，就撒点在周围，能遮遮味儿，也能让虫蚁少点。我之前跟我爹进山采的，味道淡，不显眼。”

春妮也连忙说：“我今晚就去把树洞清理干净，保证里面没落叶，塞纸条方便。我还能拿张油纸垫在里面，免得纸条受潮。”

夜色渐深，老槐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暮光一点点沉下去，把三人的影子叠在一块。沈月明看着身边两个同伴，心里虽还有焦虑，却也多了些底气——至少她们不是孤身一人，还能借着买锄头、换粮种的由头探消息，比瞎猜强多了。

“都别太担心，”沈月明拍了拍两人的手，声音软了些，“咱们先探这两天——今晚小梅去镇上探林清河，明天春妮探石岩，我盯着村里的动静。要是能摸清他们的来意，就再商量后续；要是摸不清，再想别的法子。最重要的是，别让他们看出咱们的心思，该买锄头买锄头，该换粮种换粮种，跟平时一样。”

三人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别硬来”，才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