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像浸在海水里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凉的颤音。齐衍盯着她眼睛上的珍珠,突然想起古宅副本里林晚的凤冠——那上面的珍珠也沾着类似的海藻,只是颜色更深,像浸透了血。
“你是谁?”路尘渊将齐衍护在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质餐刀,是从餐厅顺手带的。刀刃反射着楼梯间昏暗的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女人轻轻晃了晃银铃,铃声与船底的歌声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的旋律:“我是‘海妖号’的大副啊。”她歪了歪头,珍珠眼睛里映出四人警惕的身影,“你们不是来寻找船魂的吗?跟我来。”
她转身走向船舱深处,蓝色制服的裙摆扫过地面的积水,留下一串带海藻的脚印。齐衍注意到她的脚踝处缠着一圈银色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个小小的船锚吊坠,和白飞的钥匙链一模一样。
“不对劲。”乔琳按住白飞想跟上去的冲动,怀表在她掌心发烫,“她的影子……没有跟着动。”
齐衍猛地看向地面——女人的脚下空空如也,只有积水反射的光影,没有丝毫影子。
“是‘隐藏乘客’!”路尘渊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银质餐刀对准女人的背影,“她不受规则限制,连影子都能隐藏!”
女人似乎没听到,依旧往前走着,歌声在她身后越来越清晰,隐约能辨认出歌词:“……深海里,藏着骨,蓝制服,守着门……献祭吧,活的魂,船魂醒,渡忘川……”
“献祭活物……”白飞的声音发颤,“她要我们给谁献祭?”
齐衍突然想起航海日志里的话——“船长室里有个玻璃罐,罐里泡着一只眼睛”。他看向女人消失的方向,那里的歌声最浓,像是有无数张嘴在同时吟唱。
“不管她是谁,我们必须去看看。”齐衍握紧拳头,掌心被碎掉的指南针硌得生疼,“船快沉了。”
世界交流面板上的存活人数已经跌到20,船体受损程度变成了50%,每刷新一次,数字就往下掉一点,像在倒数他们的生命。
四人小心翼翼地跟着歌声前进,船舱底部比想象中更宽敞,像是个巨大的仓库,堆放着无数个密封的木箱。箱子上印着和邀请函一样的章鱼符号,有些箱子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像是骨灰。
最里面的墙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缸,缸里灌满了浑浊的海水,水中漂浮着一团淡蓝色的光雾,隐约能看出是船的形状——那应该就是船魂。
而玻璃缸前跪着十几个玩家,他们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地跟着歌声吟唱,像是被蛊惑了。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缸边,手里拿着一把银匕首,正准备往最前面的玩家胸口刺去。
“住手!”路尘渊大喊着冲过去,银质餐刀掷向黑袍人。
黑袍人侧身躲开,餐刀插进玻璃缸,溅起一片水花。淡蓝色的船魂猛地收缩,发出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
被蛊惑的玩家们瞬间清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着四散逃跑,却被突然从水里冒出的触须缠住脚踝,拖入黑暗的角落。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被歌声淹没。
“晚了哦。”大副的声音从玻璃缸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绕到了后面,珍珠眼睛盯着最后一个没被拖走的玩家——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吓得浑身发抖,瘫在地上。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张布满鳞片的脸,眼睛只有黑色的瞳孔,没有眼白,和完美体有几分相似。他手里的银匕首滴着血,显然已经献祭过其他人了。
“规则没说不能献祭玩家啊。”黑袍人舔了舔匕首上的血,声音像砂纸磨过礁石,“你们看,船魂很喜欢呢。”
玻璃缸里的淡蓝色光雾果然膨胀了些,海水变得清澈了一点。
“你是船长?”乔琳的怀表指向黑袍人,指针疯狂倒转,“航海日志里说的黑袍人就是你!”
船长笑了,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我是,也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只眼睛,是‘它’给的,我只是‘它’的仆人。”
“‘它’是谁?第三座岛的‘眼睛’?”齐衍追问。
船长没回答,只是举起银匕首指向那个戴眼镜的玩家:“下一个献祭者,选好了吗?”
大副突然开口,珍珠眼睛看向齐衍:“选他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他的灵魂最特殊,能让船魂彻底苏醒。”
所有触须都转向齐衍,像是在等待船长的命令。路尘渊立刻挡在齐衍身前,银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手里,剑身在光雾的映照下泛着蓝光:“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真是感人啊。”船长嗤笑一声,突然吹了声口哨。
无数只海鸟从船舱顶部的破洞飞进来,它们的眼睛都是纯黑的,嘴里叼着银色的餐具,朝着路尘渊俯冲下来。
“是被感染的海鸟!”乔琳大喊,拉着白飞躲到木箱后面,“它们怕火!”
白飞立刻反应过来,掏出打火机——这是他从安全屋带出来的道具,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点燃一个破损的木箱,火焰“腾”地窜起,逼退了俯冲的海鸟。
路尘渊趁机冲向船长,银剑直刺他布满鳞片的胸口。船长侧身躲开,银匕首与银剑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两人缠斗在一起,鳞片与剑光交织,在昏暗的船舱里划出诡异的光影。
齐衍则被大副缠住了。她的银铃不知何时缠上了齐衍的手腕,铃声让他头晕目眩,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看到了第一世的游乐园,看到了路尘渊拿着棉花糖对他笑,还看到了研究中心里,路尘渊将他的血液样本注入实验体……
“放开他!”路尘渊注意到齐衍的异样,分心大喊,被船长抓住机会,银匕首划破了他的胳膊。
鲜血滴落在地,瞬间被地面的积水吸收。奇怪的是,血滴落下的地方,触须纷纷后退,像是很害怕。
“你的血……”船长的眼睛闪过一丝贪婪,“你也被病毒感染过?和他一样?”
路尘渊没理他,只是一剑逼退船长,冲向齐衍,挥剑斩断了缠在他手腕上的银铃。
“叮铃”一声,银铃落地,幻觉瞬间消失。齐衍猛地清醒,看到路尘渊胳膊上的伤口,心里一紧:“你怎么样?”
“没事。”路尘渊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刚才在幻觉中,齐衍咬破了嘴唇,“小心她的铃铛,能勾起最痛苦的记忆。”
大副看着地上的银铃,珍珠眼睛里第一次露出类似愤怒的情绪。她突然撕开蓝色制服,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触须,触须顶端长着小小的嘴巴,发出细碎的吟唱声。
船底的歌声陡然拔高,玻璃缸里的船魂剧烈翻滚,淡蓝色的光雾变成了深紫色,像是被污染了。
“她在逼船魂变异!”乔琳的怀表突然炸裂,表盘碎片溅到地上,“船体受损程度70%!还有30分钟就沉了!”
白飞的打火机快没油了,火焰越来越小,海鸟开始重新俯冲,尖利的喙啄向他的肩膀。
船长趁机抓住戴眼镜的玩家,将银匕首抵在他脖子上:“最后问一次,献祭他,还是看着所有人一起死?”
玩家哭喊着求饶,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齐衍看着他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摇摇欲坠的船体,心脏像被攥紧了。
“我来。”路尘渊突然开口,银剑扔在地上,“用我的灵魂献祭。”
“你疯了?!”齐衍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伤口的血腥味呛得他鼻子发酸,“你忘了你穿越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就是为了不让你有事啊。”路尘渊笑了笑,伸手擦掉他的眼泪,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第一世我没做到,这一世……”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齐衍死死抱住:“不准去!要献祭就一起!我才不要一个人活下去!”
大副和船长都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就在这时,白飞突然大喊:“快看!船魂在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玻璃缸里的深紫色光雾突然涌向齐衍,像是被他吸引。光雾穿过玻璃,化作一只小小的船锚,钻进他胸口——那里正是之前被病毒感染的伤口处。
“它……它自己选了宿主?”乔琳瞪大了眼睛。
船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船魂只会认献祭者为主!”
大副的珍珠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她突然冲向船长,触须缠住他的脖子:“‘它’说过,若船魂认主,就杀了所有阻碍者。”
船长猝不及防,被触须勒得满脸通红,银匕首掉在地上。他挣扎着去抓匕首,却被大副一脚踩住手腕。
“你背叛我?!”
“我从来不是你的人。”大副的声音恢复了空灵,“我是‘海妖号’的大副,只认船魂的主人。”
她的触须猛地收紧,船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触须中融化,最后变成一滩墨绿色的粘液,和那些蓝色制服船员一样。
与此同时,世界交流面板弹出公告:
【船魂已认主,船体修复中……】
【隐藏乘客“大副”已脱离任务】
【恭喜玩家齐衍成为“海妖号”临时船长】
【主线任务更新:带领剩余玩家抵达第三座岛】
船舱停止了摇晃,海水开始退去,海鸟和触须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戴眼镜的玩家瘫在地上,惊魂未定。
齐衍摸了摸胸口,那里暖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他看向路尘渊,对方正捂着胳膊笑,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看来不用献祭了。”路尘渊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齐衍没说话,只是扑过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沾满血腥味的衬衫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乔琳别过脸,假装整理怀表碎片,耳根却悄悄红了。白飞则拍了拍那个戴眼镜玩家的肩膀,一脸“我懂”的表情,结果被对方惊恐地推开。
大副走到齐衍面前,微微鞠躬,蓝色制服恢复了整洁,脚踝的银链闪闪发光:“船长,现在起航去第三座岛吗?”
齐衍点点头,从路尘渊怀里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去。”
他想知道,第三座岛到底藏着什么,那个被船长称为“它”的存在,和第一世的真相又有什么关系。
大副转身走向控制台,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船舱深处。歌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轮船启动的“呜鸣”声,低沉而有力,像是沉睡的巨兽终于苏醒。
齐衍看着路尘渊胳膊上的伤口,突然想起大副的话——“你的血,它们怕”。他低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里还留着咬破的伤口。
或许,他和路尘渊之间,还有更多没被揭开的秘密。
而第三座岛,就是答案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