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的绝笔信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林晓雨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双生姐妹、阴阳命运、提前预知的危险、以及母亲那条绣着“念芸”的兰草手帕……所有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复杂和悲怆的过往。
母亲知道多少？她在这出悲剧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無辜的受害者，还是沉默的知情者？那块手帕，是同情，是纪念，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林晓雨无法再等待。她必须立刻回老家一趟，当面问清楚母亲关于手帕和陈芸的事情。这或许是不孝的，可能会揭开母亲的伤疤，但她别无选择。真相像一条冰冷的蛇，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不弄清楚，所有人都无法安宁。
她向公司请了年假，订了最早回老家的高铁票。临行前，她将陈芸的绝笔信拍了高清照片发给郑警官，并告知了自己的行程和目的。郑警官叮嘱她务必注意安全，他会通知当地警方给予必要的关注。
老家是一座宁静的江南小城，与林晓雨现在生活的喧嚣大都市截然不同。母亲见到她突然回来，很是惊喜，但眼神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母女俩吃了顿家常便饭，气氛温馨却暗藏微妙。
饭后，林晓雨帮母亲收拾厨房，斟酌着如何开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她最终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妈，”林晓雨轻声说，手里擦着碗，“我上次电话里问您的那块绣着‘念芸’的兰草手帕……您能再仔细跟我说说吗？”
母亲擦桌子的手顿住了，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她沉默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怎么又问起这个？一块旧手帕而已，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妈，”林晓雨放下碗，走到母亲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而带着恳求，“这块手帕对我很重要。它关系到一个叫陈芸的女人，还有……可能关系到爸爸的一些事情。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告诉我吧，求您了。”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林晓雨的注视，转身走向客厅，声音有些发飘：“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陈芸……我不认识。”
“妈！”林晓雨跟过去，拉住母亲的手，感觉她的手冰凉，“手帕上绣着‘念芸’！‘芸’就是陈芸的芸！您不认识她，怎么会有一块绣着她名字的手帕？是爸爸给您的吗？还是……您和陈芸，本来就是认识的？”
母亲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她挣脱林晓雨的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久久不语。林晓雨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在轻微地发抖。
“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又牵扯出了人命案子。爸爸死了，小姨差点也没命……我需要知道真相！我们都需要知道真相，才能彻底摆脱过去！”林晓雨的声音带着哽咽。
听到“人命案子”和“小姨没命”，母亲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转过身，眼中已噙满了泪水，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晓雨……”母亲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知道了，就是一辈子的枷锁……”
“可是枷锁已经套在我们身上了！”林晓雨激动地说，“如果我们不去面对，不去解开，它只会越来越重！妈，您想一辈子活在对过去的恐惧和隐瞒里吗？”
母亲的防线终于崩溃了。她瘫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林晓雨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开始了叙述。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她一直试图遗忘的年代。
“我……确实认识陈芸。”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遥远的回忆，“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善良，单纯，像山里的清泉。那时候，我和你爸爸……感情已经出了问题。他忙着生意，应酬多，回家越来越晚……我们经常吵架。”
“有一次，我去他公司找他，想谈谈……却看见他和一个年轻姑娘在一起，样子……很亲密。那个姑娘，就是陈芸。”母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也有释然，“我当时气疯了，以为他……后来才知道，是误会。陈芸是他资助的一个贫困学生，那天是去送感谢信的。你爸爸看她有天赋，还想培养她……”
“但我当时不信，和他大吵一架，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后来，我就听说陈芸离开了城里，回了老家柳溪村。再后来……就传来了她的死讯。”母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我一直很愧疚。如果不是我当初那么冲动，说了那些话，也许她不会那么快回去，也许就不会……”
林晓雨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母亲和陈芸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误会和愧疚。
“那……那块手帕呢？”林晓雨问。
“陈芸去世后没多久……你爸爸……他喝得大醉回来，很消沉。他给了我一个布包，里面是陈芸的一些遗物，说……说是她家里人托他转交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或者，帮忙扔掉。”母亲回忆着，眼神痛苦，“我在那堆东西里，看到了这块手帕……上面绣着兰草和‘念芸’……我当时就哭了。我知道，‘念芸’……想念陈芸……这可能是她绣给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送给她的……我觉得这像是一种惩罚，提醒我当时的过错……我就把手帕留了下来，想着也算是个念想，提醒自己与人为善……可是看着它又难受，后来就收起来了，也不知道放哪里了……”
原来如此。手帕是陈芸的遗物，由张建国转交，母亲出于愧疚和纪念留了下来。这个环节似乎清楚了。但林晓雨总觉得，母亲似乎还隐瞒了什么。她的叙述过于流畅，像是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
“妈，”林晓雨小心翼翼地试探，“您知道……陈芸当时……怀孕了吗？”
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惊恐地看着林晓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个反应，远比刚才要剧烈！
“您知道的，对不对？”林晓雨的心沉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母亲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你别再问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都死了！问这些有什么用！”
“妈！陈芸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林晓雨也站起来，逼视着母亲，“其中一个被钱勇收养，就是钱薇！另一个叫柳小芸，失踪了！这关系到两条人命，关系到我们家的安宁！您到底还知道什么？”
“双胞胎？！”母亲失声惊呼，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惧，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是双胞胎……他明明说……只有一个……”
“他？他是谁？爸爸吗？爸爸跟您说了什么？”林晓雨抓住关键词，急切地追问。
母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里，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流淌。过了许久，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你爸爸……在陈芸死后大概一年……有一次，他又喝醉了……抱着我哭……说他对不起陈芸，对不起那个孩子……他说……他说他本来想收养那个孩子，给她一个好的生活……但是……但是有人不让……说留着是祸害……只能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有人不让？是谁？”林晓雨的心跳几乎停止。
母亲摇了摇头，脸上是彻底的绝望和恐惧：“他没说名字……他只说……那个人……我们惹不起……如果事情败露……我们都得死……”
我们都得死！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林晓雨最后的心理防线。父亲张建国，在恐惧着某个人！这个人阻止他收养陈芸的孩子，甚至威胁到他们全家人的安全！这个人，能量巨大，让张建国都感到无力反抗！
是赵强吗？当时的赵强虽然有势力，但似乎还不至于让张建国恐惧到这种程度。是钱勇？还是……那个连孙立都恐惧的、戴面具的“他”？
母亲知道的，远比她说出来的要多！她长期生活在恐惧中，所以才会对往事讳莫如深！
“妈！那个孩子被送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叫柳小芸？”林晓雨抓住母亲的肩膀，试图得到最后的答案。
母亲只是拼命地摇头，哭得几乎晕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晓雨，别再查了……求求你……为了妈妈，也为了你自己……放手吧……那个人……我们斗不过的……”
母亲的精神几乎崩溃，林晓雨不敢再逼问下去。她安抚着母亲，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条新的、更恐怖的线索出现了：有一个让张建国都恐惧的、隐藏在赵强钱勇之上的“终极黑手”，在操控着一切！他（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执棋者”！
柳小芸的失踪，陈玉芬的灭口，一系列的威胁……可能都源于这个“终极黑手”！
林晓雨将母亲扶到床上休息，看着她疲惫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站在床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真相的冰山，她或许只看到了浮出水面的那一角。水下隐藏的，是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实体。
她走到窗边，看着小城宁静的夜色。这份宁静之下，到底掩盖了多少血腥的秘密？那个连父亲都畏惧的“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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