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对福伯说。

　　“福伯，你去电报局给无锡布厂发封电报，就说咱们收到消息，常州的顺昌布厂有大批粗麻存货，价格比王老板之前报的还低两分，问王老板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另外，把咱们之前和常州布厂的往来信件找出来，放在桌上，若是王老板派人来，让他‘不小心’看到。”

　　福伯立刻明白了。

　　“小姐是想让王老板知道，咱们有备用供应商，他涨价咱们也不怕？”

　　“不止。”

　　苏清颜嘴角勾了勾。

　　“王老板和常州顺昌布厂是老竞争对手，他最怕顺昌抢他的生意。咱们这么一说，他肯定会慌。”

　　苏鸿业看着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咱们现在就等王老板的消息？”

　　“等不及。”

　　苏清颜拿起外套。

　　“我得亲自去一趟无锡，电报里说的毕竟是‘消息’，我得去王老板面前演一场戏，让他彻底相信咱们能找到别的供应商，这样他才会服软。”

　　当天下午，苏清颜就带着阿贵坐火车去了无锡。

　　无锡布厂在城郊，远远就能看到高大的烟囱冒着黑烟，厂区里堆着不少打包好的布匹。

　　王老板听说苏清颜来了，亲自到门口迎接，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精明。

　　“苏小姐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王老板引着苏清颜进了会客厅，亲手给她倒了茶。

　　“粗麻涨价的事，实在是抱歉，最近原料确实紧张，我也是没办法。”

　　苏清颜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纸。

　　放在桌上，那是她让阿贵临时写的“常州顺昌布厂报价单”，上面的价格比王老板原报价低两分，落款日期是当天。

　　“王老板，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声抱歉。”苏清颜语气平淡。

　　“早上收到常州顺昌布厂的报价，他们的粗麻价格更低，而且能保证十月底前交货，我爹已经让账房准备签合同了，我想着咱们之前谈过，特意来跟您打声招呼，免得您还惦记着咱们的订单。”

　　王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伸手拿起报价单，手指在“顺昌布厂”的落款上反复摩挲。

　　他知道顺昌布厂的底细，那家厂背靠南洋的原料商，粗麻存货确实多。

　　要是苏家真跟顺昌合作，他不仅少了一笔大订单，还会让顺昌在沪上的军方生意里占了先机。

　　“苏小姐，这……这报价单是不是有误会？”王老板的语气软了下来。

　　“其实粗麻的价格也不是不能谈，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怎么能让您去跟外人合作呢？”

　　苏清颜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王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您之前跟我们定好的价格，现在突然涨三成，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找别的供应商，顺昌那边已经催着签合同了，我这边也不能耽误。”

　　“别别别！”王老板连忙摆手。

　　“苏小姐，算我错了，粗麻就按之前谈好的价格，每斤两角三分，我保证十月底前交货，绝不耽误您的事。”

　　他生怕苏清颜真的跟顺昌合作，赶紧补充。

　　“而且我再给您加个条件，粗麻的运输费我包了，送到沪上您指定的仓库，怎么样？”

　　苏清颜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收起报价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王老板这么有诚意，那咱们就按原合同来，我现在就让阿贵拟补充协议，把价格和运输费的条款写清楚，咱们今天就签了。”

　　王老板连忙点头：“好好好，现在就签。”

　　补充协议签好时，天已经黑了。

　　苏清颜走出无锡布厂，阿贵忍不住问。

　　“小姐，您怎么知道王老板会服软？万一他真的不降价，咱们真要跟顺昌布厂合作吗？”

　　“顺昌布厂确实有粗麻，但价格比王老板原报价只低一分，不是两分。”苏清颜笑着说。

　　“我故意把价格写低两分，就是要让王老板觉得咱们有更划算的选择，而且他和顺昌是竞争对手，绝不会让顺昌抢了军方的订单，这就是商人的心思，谁都不想丢了肥肉。”

　　阿贵恍然大悟。

　　“小姐您太厉害了！这下原料的事解决了，咱们就能安心生产军装面料了。”

　　苏清颜点点头，心里却没放松。

　　她知道，王老板突然涨价，背后肯定有陆景明的影子。

　　陆景明之前和太古洋行的周明远勾结，周明远在无锡有不少人脉，肯定是他们挑唆王老板涨价，想让苏家陷入困境。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

　　苏清颜刚回到沪上，就听说陆景明昨天去了太古洋行，和周明远关在办公室里谈了半天。

　　“小姐，账房先生说，昨天陆景明以‘核对洋布库存’为由，去了商行的库房，还问了不少关于军装面料生产的事。”福伯低声汇报。

　　“我看他没安好心。”

　　苏清颜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生产计划表，眼神冷了下来。

　　陆景明这是想打探生产进度，找机会搞破坏。

　　她得想个办法，让陆景明彻底失去在商行立足的可能。

　　“福伯，你去把商行里负责记账的李先生叫来。”苏清颜说道。

　　“我要查一下陆景明进商行以来的所有账目。”

　　李先生很快就来了，手里抱着厚厚的账本。

　　苏清颜一页页翻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陆景明上个月报销的“市场调研费”，金额比实际支出多了三成，而且有几笔报销的发票是假的，明显是在虚报账目。

　　“这些情况，你之前怎么没说？”

　　苏清颜把账本推到李先生面前，语气带着几分严厉。

　　李先生面露难色。

　　“小姐，陆先生说他是老爷看重的人，让我多担待……我想着都是小事，就没敢跟您和老爷说。”

　　“小事？”苏清颜冷笑。

　　“虚报账目看似是小事，但若不及时制止，以后他只会变本加厉，甚至可能挪用商行的公款。”

　　她立刻让人把陆景明叫到商行。

　　陆景明进来时，还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看到桌上的账本，脸色瞬间变了。

　　“陆先生，”

　　苏清颜拿起一张假发票，放在他面前。

　　“这张‘市场调研费’的发票，是你报销的吧？我已经去问过那家茶馆了，他们根本没开过这么大额的发票，你怎么解释？”

虚假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