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沈青梧身着浅碧色襦裙，每日辰时便抱着香料匣出入凝香苑。她刻意将裙摆上的兰草绣纹藏在袖口，只在调香时露出一抹银线，像是不经意间泄露的江南春色。林婉柔虽命人暗中监视，却见她每日只专注于研习西域香料，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日午后，蝉鸣聒噪。林婉柔带着户部侍郎之女、左将军千金等五位贵女踏入凝香苑，裙裾扫过青石板时，金铃玉佩叮当作响。沈青梧垂眸侍立，看着她们腕间的翡翠镯子折射出冷光，恍若当年抄家时，官差们抢走母亲陪嫁玉镯的模样。
“沈妹妹，”穿石榴红裙的贵女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几乎要蹭到她脸上，“听说你在江南时能辨百香，可识得这帕子上的香？”
沈青梧嗅到帕子上混杂的龙涎香与血腥气，想起昨夜苏景行受伤时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回李小姐的话，此香用了龙涎香打底，混着……混着西域的‘血竭’。”
林婉柔突然轻笑出声，广袖拂过案上香料，露出藏在袖中的鎏金护甲：“妹妹好本事，连血竭都能闻出。”她指尖拈起一朵干燥的曼陀罗花，花瓣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不如用这个，给我们制个新奇的香？”
沈青梧看着那朵曼陀罗，想起《香谱》中记载的“醉心散”配方。她取过琉璃盏，将花瓣碾碎时故意留下半片：“曼陀罗需与朱砂同蒸，林小姐可要试试？”
林婉柔的护甲突然刺向她手背，却被她灵巧避开。贵女们发出娇笑，沈青梧趁机将半片花瓣藏入袖中。她知道，这是林婉柔在试探她对毒药的了解。
“三殿下到！”伙计的通报声如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苏景行身着月白锦袍，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目光扫过沈青梧被掐红的下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皇兄来得正好，”林婉柔娇笑着递上琉璃盏，“沈妹妹正要给我们制‘醉心散’呢。”
苏景行接过琉璃盏，指尖在盏沿轻轻一弹，曼陀罗碎屑顿时化作齑粉：“醉心散需用活人血祭，婉柔表妹好兴致。”他转头看向沈青梧，“沈姑娘可愿为本王制一炉‘忘忧香’？”
沈青梧会意，取过苏合香、檀香与首乌藤，在香炉中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青烟袅袅升起时，她看见林婉柔的脸色骤变——那首乌藤的纹路，与解药配方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林婉柔突然打翻香炉，香灰撒在沈青梧裙上。她弯腰擦拭时，将染血的帕子悄悄塞进沈青梧袖中。沈青梧摸到帕子上的暗纹，正是苏景行昨夜给她的血玉地图纹路。
“沈姑娘随本王来。”苏景行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两人转入后院时，他突然将她抵在合欢树下，指尖抚过她被掐红的下巴：“明日玉壶春山庄，我要你将解药混在‘牵机引’中。”
沈青梧仰头望着他眉角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遇眉间有痣之人，便是沈家的贵人。”她将染血的帕子塞进他掌心：“林婉柔给的，怕是另有玄机。”
苏景行展开帕子，看见上面用血画着的曼陀罗花，花心处写着“子时三刻”。他突然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明日事成，我带你去见父皇，为你沈家平反。”
沈青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抚过腰间锦囊里的半块血玉。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二十年前，她的外祖父与苏景行的母妃也曾这样站在香雾中，谋划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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