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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情况隔几个月就会出现一次。池骋会变得格外“易怒”，拒绝一切身体接触，体育课请假，甚至有那么一两天会神秘消失，不来上学。每次问起，他都以“肚子疼”、“感冒了”含糊过去。

郭城宇虽然疑惑，但出于对兄弟的尊重，他选择了不问，只是默默地把“池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特别臭”当成了一个既定事实，并自觉地在那几天里不去招惹他，甚至帮他打掩护。

随着年龄增长，青春期的躁动席卷而来。男生们开始偷偷传阅一些杂志，聚在一起讨论女生的身材，开着带着颜色的玩笑。每当这种时候，池骋要么沉默，要么干脆起身离开。

有次，几个男生起哄问池骋喜欢哪个类型的女生，是不是偷偷交女朋友了。池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冰冰地回了句：“关你们屁事。”

“哟，骋哥还害羞啊？”有人不识趣地继续调侃。

池骋猛地揪住那人的衣领，眼神狠戾：“我再说一遍，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打听！”

那之后，再没人敢轻易开池骋这方面的玩笑。大家都觉得池骋只是脾气怪，不开窍，或者心思根本不在男女之事上。只有郭城宇隐约感觉到，池骋的回避和愤怒背后，藏着更深的东西。那不是单纯的害羞或反感，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他曾无数次想问个明白，可每次看到池骋那副“敢问就跟你绝交”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个他不能、也不该轻易触碰的领域。他选择了沉默地守护，帮池骋打掩护，在他“肚子疼”的时候帮他抄笔记、买饭，在他情绪糟糕时陪着他，哪怕只是无声地坐在一边。

升上高中后的某个秋天，学校组织全体学生体检。体检报告下发那天，郭城宇去找池骋打篮球，看到他正对着手里的一张纸发呆，脸色有些苍白。

“看什么呢？体检报告？有什么问题吗？”郭城宇凑过去。

池骋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将那张纸折好塞进书包最里层，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没什么！就是有点贫血，老毛病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走吧，打球去。”

但郭城宇眼尖，在纸被折起的瞬间，他似乎瞥见了“发育异常”、“建议专科复查”等模糊的字眼。当时他并未深想，只觉得可能是池骋面子薄，不想让人知道身体有点小毛病。现在回想起来，那张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体检单，恐怕就是揭开一切的关键线索。

记忆最深刻的，是高二那年的一个晚自习。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池骋从下午开始就显得坐立不安，脸色也越来越差。放学铃响，大家都冲进雨里往宿舍跑，池骋却趴在桌子上，半天没动。

“池子，走啊！”郭城宇折返回来叫他。

池骋抬起头，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白：“城宇…你…你先走吧。”

郭城宇心里一沉，看他这样子绝不是普通的肚子疼。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池骋身上，然后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池骋还想拒绝。

“少废话！快点！”郭城宇的语气罕见地强硬。

池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趴到了郭城宇的背上。郭城宇背起他，撑开伞，一步步走进滂沱的雨夜里。他能感觉到池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环在他颈间的手臂也没什么力气。

回到宿舍时，其他室友还没回来。郭城宇把池骋小心地放在他的下铺，给他倒了热水，又翻箱倒柜地找止痛药。

“我…我吃别的药，这个没用。”池骋从自己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倒出两粒吞了下去。然后他几乎是立刻蜷缩进了被子里，背对着郭城宇，声音闷闷地传来：“城宇，谢谢…我想睡会儿，你能不能…帮我跟舍管请个假？”

郭城宇看着那蜷缩成一团、显得异常脆弱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问和担忧。他守在一旁，直到听到池骋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才轻手轻脚地离开。那一晚，他隐约明白了，池骋的“不舒服”，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痛苦。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郭城宇重新将目光聚焦在眼前这个虽然长大了，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疲惫和紧张的池骋身上。所有少年时期不解的碎片，洗衣机里那抹刺眼的红，和池骋亲口说出的真相，将所有的猜测、疑惑和零碎的片段，彻底串联了起来，在此刻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郭城宇看着眼前虽然虚弱却异常平静的池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他想起池骋小时候被撞到肚子时的惨白脸色，想起他十二岁时立下的规矩，想起军训时他蜷缩在树下的身影，想起更衣室里他慌乱的眼神……原来这么多年，池骋一直独自背负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在人群中东躲西藏，小心翼翼地隐藏着那个“不同”的自己。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了。”他走到餐桌边，深吸一口气，走到餐桌对面坐下，没有继续追问那个“秘密”，而是将温热的牛奶往池骋面前推了推，用尽量平静自然的语气说：“先吃饭吧，凉了对胃不好。吃完…要是还不舒服，就回去躺着，碗我来洗。”

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震惊，有了然，有心疼，也有一丝被隐瞒多年的小小委屈，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更深沉的理解和保护欲。

郭城宇此刻才真正明白，当年那个不许他擅闯的禁令，不仅仅是边界，更是池骋在惊涛骇浪中，为自己筑起的最后一道脆弱防线。而他，在懵懂无知中，已被赋予了靠近这道防线的特权，直至今日，终于得以窥见防线后，那个真实而伤痕累累的灵魂。

而从少年时期开始，守护就已经成了本能。现在他需要学习用新的方式去守护他视如生命的人，和这个沉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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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骋有些发怔，他预想了郭城宇的各种反应——震惊、追问，甚至可能是厌恶，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平静的接受。他低头咬了一口煎蛋，温热的食物下肚，似乎连小腹那股拧着的疼都缓和了些许。

然而这短暂的缓解并没持续太久。刚吃了几口，一阵更剧烈的绞痛猛地从小腹炸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腹腔里狠狠拧搅。池骋瞬间丢下筷子，手指死死按住下腹，指节都泛了白，额头上刚褪去的冷汗又密密地渗了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郭城宇立刻站了起来，绕过餐桌扶住他微微发颤的肩膀：“很疼？”

池骋闭着眼，牙关紧咬，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气音：“……嗯。”

这次比往常都厉害。也许是因为连日熬夜，也许是因为骤然在好友面前揭开秘密带来的精神压力，疼痛排山倒海，几乎要剥夺他的呼吸。

“我抱你上去躺着。”郭城宇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从椅子上把池骋抱起来，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心里揪得更紧。

重新回到卧室，郭城宇让池骋躺下，替他盖好被子。看着池骋蜷缩成一团、疼得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子，他在床边站了几秒，突然转身又下了楼。

厨房里，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未拆封的红糖，又翻出生姜。他记得不知在哪里看过，红糖姜水能缓解痛经。他不太熟练地切着姜片，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池骋苍白的脸，一会儿是洗衣机里那抹刺眼的红。他把姜片和红糖放进小锅，加水，打开燃气灶，盯着蓝色的火苗发愣，直到水沸溢出来才手忙脚乱地关小火。

等待的时候，他又快步上楼，从自己车里拿来了常备的暖宝宝——他打球后偶尔会用來热敷肌肉。他撕开一个，回到卧室，隔着薄薄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将暖宝宝贴在池骋的小腹位置。

池骋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持续热源，艰难地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样会不会好点？”郭城宇问，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池骋没力气说话，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郭城宇稍微松了口气，又下楼守着那锅红糖姜水。煮得差不多后，他倒了一大杯，小心翼翼地端上来。

“来，起来喝点热的。”他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池骋的肩膀。

池骋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却因为脱力和疼痛使不上劲。郭城宇见状，连忙将杯子暂时放在床头柜，伸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他半揽在怀里，支撑着他坐起来一些，然后才重新端过杯子，递到他嘴边。

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僵硬。池骋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但温热甜辣的液体流入喉咙，一股暖意顺着食道滑下，慢慢扩散到冰冷痉挛的小腹，确实带来了一些舒缓。他最终还是就着郭城宇的手，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大半杯。

重新躺下后，疼痛似乎缓和了一些，至少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暖宝宝持续散发着热量，红糖水的暖流也在体内作用，疲惫和虚弱感袭来，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