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陛之上,太安帝的眉心早已拧成了一个结,冕旒后的目光阴沉地扫过殿下众人。
叶鼎之的悲愤,何千元的瑟缩,青王的强作镇定与眼底的惊怒,萧若风的直指要害,萧若瑾的煽风点火,大理寺卿的秉公之言……
还有那些或惶恐、或躲闪、或跃跃欲试的百官面孔。这一切,像一场精心排演却又突然脱缰的大戏,在他面前轰然上演。
他感到一种被逼迫的恼怒,但他更清楚,事已至此,众目睽睽,证据与舆论已经开始倾斜,若强行压下,非但无法服众,反而坐实了偏袒之嫌,有损帝王威信。
这么多人为叶羽鸣冤…
叶羽啊叶羽,你当年的忠信被满朝文武看在眼里,却唯独我蒙尘不明啊。
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等待着御座上的裁决。
青王萧夔孤零零地站在御道一侧,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温度变化,从畏惧、恭敬,逐渐变成了怀疑、审视,甚至一丝隐藏的兴奋。
冷汗,悄然浸湿了他的内衫。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
青王喊道:“父皇明鉴!他们这些人,早就串通一气,为的就是在今日朝堂上构陷我,不要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叶鼎之轻笑,那笑容似好笑,笑青王脸皮厚。
叶鼎之“这么多人证物证摆在眼前了,青王还在这里喊冤”
叶鼎之“若是只是凭一张嘴就可以扭曲朝局,那才真的是荒谬至极!”
萧夔转身怒目圆睁:“叶鼎之你一个……”
突然沉默的太安帝严肃高喊:“够了!”
他怒视青王,下了最后的通牒,任各级判官重审定远将军府旧案,上下搜查青王府以断证词,因青王具有诬陷嫌疑,先在府上待着没有昭令,不得出府。
这是要软禁的意思。
“父皇!父皇…”青王连着几声绝望的喊声都没有得到太安帝的另眼,他被请下去时早已红丝充满眼眶,活像被制作出来的人傀。
他愤恨的眼神盯着叶鼎之,百般细想,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已经派出那么多精锐杀手,都杀不了这个余孽!
“叶鼎之。”丹陛之上的太安帝凝视着殿前中央的少年,眼神锐利,但叶鼎之只是目视过来,并无拘礼,哼,桀骜不驯。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你为父申冤,千里奔波,历经艰辛仍不放弃,实乃孝感动天。你闯城见朕,这份勇气,令人赞叹。”
百官低垂着头,却无人敢出言附和。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皇帝的声音在空气中振荡。
“念在你一片孝心,以及你父亲叶羽将军当年护国有功,朕不追究你闯城之过。”太安帝的声音忽然温和下来,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此事便到此为止。”
朝臣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谁都明白,这不罚不赏的处理,实则是对叶家案的最终定调——旧事不再重提,功过相抵,一切烟消云散。乌泱泱的官员群里有几位嘴角已微微上扬,对这样的结果暗自得意。
正当此时,枢密院队列中走出一人,声音清朗而坚定:“陛下,臣以为不妥。”
众人侧目,见是枢密院直学士苏明远,素以刚直闻名。
“既然叶羽将军旧案有疑,叶公子不惜性命也要为父正名,朝廷若就此作罢,岂不寒了忠良之后的心?”苏明远不卑不亢,“既然曾经的冤情已经水落石出,何不早日恢复叶将军往日声誉,还其公道?
此外,臣记得当年陛下曾为叶将军之子与影宗定下婚约,如今叶公子在此,影宗千金亦待字闺中,是否该履行昔日约定?”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影宗宗主易卜脸色骤变,忙出列反驳:“苏大人此言差矣!叶家出事多年,婚约早已不作数。不久前,景玉王殿下已请示皇上赐婚,岂能随意更改?”
“易宗主,”苏明远寸步不让,“这不陛下还未下旨嘛,可曾经的婚约是有诏书下令的,如今叶公子沉冤得雪,正是履行约定的良机。”
两边僵持不下,太安帝目光转向殿中的两位当事人:“叶鼎之,景玉王,此事关乎你们二人,你们有何看法?”
叶鼎之抬眼,目光清澈。
叶鼎之“陛下,在下以为,婚姻大事,当由易姑娘自己决定。”
景玉王亦躬身道:“儿臣附议,当初儿臣主动请示赐婚,误以为与易姑娘情投意合,前不久易姑娘找儿臣一叙,才知道易姑娘对儿臣并无意,儿臣惭愧,请父皇准许一次易姑娘选择的机会。”
闻言,太安帝眉心冷凝,这事关影宗和皇族联姻,其中交缠的儿女情长其实并不重要。
他这个儿子,明明那么想当皇帝,却把这样的势力往外推,到底在想些什么…
易卜闻言大怒:“荒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小儿女自己做主?况且小女正在城外别院休养,不便前来。”
这景玉王怎么回事?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为何今日在殿前说类似分道扬镳的话?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金吾卫的请示声:“启禀陛下,影宗宗主之女易文君在殿外请求觐见。”
易卜脸色瞬间煞白,猛地转头看向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