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逼进一步：“何千元，当年是谁找到你，许以重金，命你临摹定远将军叶羽的笔迹，伪造那些通敌信函？当着陛下与百官的面，从实招来！”
何千元浑身一颤，像是被鞭子抽中。他猛地抬头，绝望而混乱的目光在殿中逡巡，最终，落在了青王萧夔那张铁青的脸上，如同被烙铁烫到，又惊恐万分地缩了回来。
他伏地痛哭，涕泪横流：“是…是青王府的一位管事，以我的家人做要挟，拿了叶将军平日的手书，让罪民临摹…伪造叶将军与别人往来的书信，罪名自知其中诡异，但罪民当时也无力对抗，只得受了威胁。”
他一边哭嚎，一边以头抢地，咚咚作响。
“何千元！”青王萧夔终于按捺不住，一步踏出，蟒袍因激怒而微微拂动，他指着地上抖成一团的何千元，厉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堂之上，御前驾前，信口雌黄，污蔑本王！说，是谁指使你构陷当朝亲王？从实招来，或可免你九族之罪！”
他的声音洪亮威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试图稳住局面，将那刚刚掀开的裂缝重新压合。
何千元被他吼得魂飞魄散，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又一个声音响起，清越沉稳，却带着一股金石之音，瞬间压过了青王的怒斥：
萧若风“青王殿下何必急于威吓一个证人？”
九皇子萧若风，越众而出。他先向御座上的太安帝行礼，然后转向青王，目光平静却锐利：
萧若风“王兄，此人是否构陷，单凭他一面之词自然不足为信。但”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和几封边缘磨损的信函，“臣弟近年奉旨协理兵部旧档，兼查北境遗案，零零碎碎，倒也找到些东西。”
他翻开册子，朗声道：“八年前，叶羽将军下狱前后，兵部、枢密院数份有关北境粮草调配、边防轮换的文书批示，笔迹与用印流程存在明显疑点，部分关键文书副本不翼而飞，留存正本上的签署时间与用印记录对不上号。
而同期，与叶将军有过节或曾对其战略提出异议的七名中下层将领，四人被调离北境，三人‘意外’身亡或失踪。这是名单与相关档案摘录。”
萧若风又举起几封信，包含曾经叶字营老兵留下来的相关字印证据。
其声音不高，但条理清晰，证据一件件摆出，虽非铁证如山，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进那看似完美的旧案帷幕里，透出后面影影绰绰的狰狞。
青王脸色愈发难看，辩驳道：“九弟！你这些所谓‘证据’，全是胡说八道！荒谬至极！凭什么就信你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是否荒谬，恐怕不是王兄一人可断。”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温和，甚至带着点慢条斯理的劝解意味，却让殿中温度又降了几分。
景玉王萧若瑾挪步出列，他面容俊雅，嘴角似乎总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刻却显得有些凝重。
他先是对太安帝躬身，又朝青王和萧若风分别点了点头，一副居中调和、忧心国事的模样：“青王兄稍安勿躁，九弟也是为查清真相，言语或许急切了些。不过……”
他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道，“臣弟倒是想起，当年叶羽案发后，朝中确有不少官员，或称病，或告老，匆匆离开了天启。其中，好像就有几位曾是王兄门下常客？
比如，原吏部考功司郎中刘敏，原户部度支主事赵文昌……哦，对了，还有一位，原刑部侍郎杜明伦，他辞官归乡后不过两年，其老家竟购置良田千顷，庄园数座，这……与其俸禄家底，似乎不太相称啊。当然，臣弟也只是听闻，或许是杜侍郎经营有方？”
他每报一个名字，殿中某些人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名字，有的已被遗忘在尘埃里，有的或许还在某个位置上，此刻被萧若瑾用这种闲谈般的语气点出来，却比直接指控更令人胆寒。那轻描淡写的“经营有方”四个字，更是充满了无尽的讽刺意味。
青王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萧若瑾此举，看似劝和，实则是在那本就摇晃的墙上，又狠狠推了一把，还顺手撒了一把钉子。
这些人…居然敢合起伙来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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