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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姐姐?

神印:如梦之梦

日子在汤药的氤氲香气和艾莉西亚静默的守护中,平稳地流淌。白玥的身体在精心调理下,似乎真的好了些许,咳嗽的频率减少,脸上也偶尔会泛起一点久违的血色。

艾莉西亚依旧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待在屋子里,或是坐在庭院中,目光时而放空,仿佛在凝视着凡人无法窥见的梦境维度。她的存在像一道静谧的背景,却让这间孤寂的木屋莫名地安定下来。

一个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透过窗棂,在白玥正在缝制婴儿衣物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艾莉西亚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擦拭着清晨从山里带回的、还带着湿气的草药根茎上的泥土。

忽然,白玥的动作顿住了。

她轻轻“啊”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喜悦与难以言喻的温柔神情。

艾莉西亚若有所觉,抬起头,异色瞳落在白玥的手和腹部。

“他……他在动。”白玥抬起头,看向艾莉西亚,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分享的欲望,“感觉……很奇妙。”

艾莉西亚放下了手中的草药,站起身,走到白玥身边。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孕育着生命的部位,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仿佛在观察一个自然界的奇迹。

白玥看着她专注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拉起艾莉西亚微凉的手,引导着,将她的掌心轻柔地贴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

艾莉西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的接触。

但就在下一刻——

一下清晰而有力的撞击,隔着薄薄的衣料和温热的肌肤,传递到她的掌心。

咚。

像是一颗小心脏在另一个世界里奋力地跳动,又像是一尾活泼的小鱼在温暖的海洋中甩尾,带着一种原始、蓬勃、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艾莉西亚的异色瞳微微睁大。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触感。不是力量的冲击,不是能量的波动,而是……生命本身最直接、最纯粹的宣告。

咚。

又是一下。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带着一种顽强的节奏感。

艾莉西亚的掌心依旧贴着白玥的腹部,她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一下下传来的、微小的却震撼人心的悸动。

她感受到了那血脉的延续——属于魔神皇的、强大而古老的血脉,此刻正以一种最柔软、最充满希望的形式,在她掌心下跃动。

她感受到了白玥那份毫无保留的、坚韧的守护,正化为最温暖的壁垒,保护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艾莉西亚那颗因失去伊芙而荒芜沉寂的心。那不是喜悦,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生命的顽强所触动的、深沉的悸动。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自己被“撞击”的掌背上,仿佛想要更真切地捕捉住这份感觉。

白玥看着艾莉西亚专注而近乎虔诚的侧脸,看着她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清冷的异色瞳中,此刻竟映照出一种近乎柔和的光晕,心中一片柔软。

“他很活泼,对吗?”白玥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骄傲。

艾莉西亚没有立刻回答。她又静静地感受了片刻,直到那阵胎动渐渐平息下去。

然后,她才缓缓收回手,抬起头,看向白玥。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异色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点了点头,非常轻,却非常肯定。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

她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身负特殊血脉的女子,更是一个如此鲜活、如此奋力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

这个认知,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入了她心田的冻土之中。

司云织面前的光幕,正清晰地映现出下界那间平凡木屋中的景象——艾莉西亚的手被白玥引导着,轻轻覆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生命的悸动。

就在前一刻,司云织的心还高高悬着。她目睹了艾莉西亚在花海险些失控,目睹了她长久寻觅无果后的沉寂与疏离,那灵魂深处属于的暴虐阴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让她日夜忧惧,几乎要不顾一切再次尝试强行干预。

然而,此刻光幕中的画面,却让她瑰丽的眼眸因震惊而微微睁大,扶着命运织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她看到艾莉西亚在那凡俗女子拉起她的手时,身体那一瞬间本能的僵硬,那是对突然亲近的天然排斥。

她看到了胎动传递到艾莉西亚掌心时,她异色瞳中骤然闪过的、毫不掩饰的惊异与……无措。那不是面对敌人或麻烦时的冰冷计算,而是面对未知生命奇迹时的、最原始的反应。

她更看到了,艾莉西亚用另一只手覆盖上去,那近乎虔诚的姿态,以及她凝视着白玥腹部时,眼中那长久以来被迷茫和沉寂所覆盖的、此刻却悄然浮现的……柔和光晕。

没有力量的暴走,没有神性的漠然,没有那令人心寒的、属于永眠的冰冷。

只有一种……被触动的宁静。

司云织甚至能通过命线的细微震颤,模糊地感知到艾莉西亚此刻心绪的波动——那是一种被最纯粹的生命力所安抚、所震撼的悸动。

仿佛一头焦躁不安的巨兽,被一只初生幼崽无意识的亲昵所安抚,收敛了所有的利爪与尖牙。

“这……这怎么可能……”司云织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凡人!一个身体孱弱、血脉特殊却力量微薄的凡人女子,和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们只是存在着,只是分享了生命中最自然的一刻!

然而,就是这平凡至极的一幕,却做到了她司云织、甚至伊芙莱蒂斯都未能完全做到的事情——真正触动了艾莉西亚灵魂深处那根最柔软的弦,将她从暴走的边缘,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拉了回来。

那不是神力压制,不是规则束缚,而是一种……情感的锚定。

司云织看着光幕中,艾莉西亚对着白玥,轻轻点头,说出那个“嗯”字时,脸上那几乎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松动。她忽然明白了。

伊芙的温暖,是照亮艾莉西亚黑暗过往的阳光,赋予了她“新生”的可能。

而眼前这个凡间女子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他们本身的存在,他们之间那种坚韧而平凡的羁绊,却像是一方坚实温润的土壤,让艾莉西亚这株几乎要因失去阳光而枯萎的神植,找到了可以暂时扎根、汲取养分的地方。

他们成了她新的“意义”,一个具体、可见、需要被守护的“意义”。

司云织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指,身体放松地靠回神座,长长地、复杂地舒了一口气。

是庆幸,是后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这位执掌命运、看透万千红尘的织命者,此刻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能撼动神明心绪、稳定神格根基的,并非更强大的力量或更精妙的布局,而恰恰是这凡尘俗世中,最朴素、最不经意的温暖与生命之力。

“也好……暂时,这样也好……”她低声自语,目光依旧紧盯着光幕,看着艾莉西亚重新坐下,继续安静地擦拭草药,周身的气息却明显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时光如同涓涓细流,在木屋的方寸之地静静淌过。艾莉西亚的存在,已完全融入白玥的生活,成了这孤寂院落里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

她依旧沉默的时候居多,但那双异色瞳中的冰霜,却在日复一日的煎药、清扫、陪伴中,悄然融化。她会学着辨认更多草药,会在白玥疲惫时递上一杯温水,会在雷雨夜默默守在窗边,用无形的力量驱散那些可能惊扰到孕妇的嘈杂。

白玥的身体在艾莉西亚近乎本能的、精细入微的调理下,竟真的好了许多,咳血的症状几乎不再出现,脸上也多了健康的红润。

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白玥缝制着小衣服,艾莉西亚就坐在一旁整理药篓;白玥在庭院晒太阳,艾莉西亚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书,她学习人类知识的速度快得惊人;白玥因为孕期的腰酸背痛而轻轻蹙眉时,总有一双稳定的手适时地扶住她。

一种超越言语的牵绊,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

那是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白玥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是一件快要完成的天蓝色婴儿小衫。艾莉西亚刚将从山里带回的新鲜草药分类晾晒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走到白玥身边。

她看着白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看着她专注地穿针引线,一种混杂着依赖、安心和某种难以名状亲近感的情绪,如同温热的泉水,涌上艾莉西亚的心头。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生涩。那声称呼在喉间滚动了片刻,最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试探和磕绊,轻轻地逸了出来:

“姐……姐?”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清晰地落入了白玥耳中。

白玥穿针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向站在身边的银发少女。艾莉西亚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那双异色瞳中,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里面带着一种……近乎雏鸟般的、纯粹的依恋。

白玥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瞬间塌陷了一角。

她知道这个少女来历神秘,力量非凡,绝非常人。但这声生涩却真挚的“姐姐”,却穿透了所有身份与力量的隔阂,直接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独自一人承受了太多,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孤独。这声呼唤,像是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照进了她封闭已久的心房。

她愣神只是刹那,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温柔、仿佛能融化一切坚冰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针线,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艾莉西亚微凉的手。

“嗯。”她应着,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暖意和接纳,“我在呢。”

没有追问,没有惊讶,只有全然的接受和肯定。

艾莉西亚看着白玥脸上温暖的笑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那双异色瞳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散了。她似乎不太习惯表达如此外露的情绪,只是微微低下头,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极其生疏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从那一刻起,某种无形的壁垒被彻底打破。

“姐姐。”艾莉西亚再次轻声唤道,这一次,流畅了许多。

“我在。”白玥笑着应道,眼角微微湿润。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在这平凡的小院里,构成了一幅名为“羁绊”的画卷。

而在神界,目睹了这一切的司云织,久久无言。最终,她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带着释然,带着祝福,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这凡尘的温暖,或许,正是神明也渴望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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