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顶端的寂静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陈默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阳光透过钟摆的缝隙落在地上，将影子切割成好几块，而那些迷你齿轮已经爬到了他的膝盖，齿牙在布料上划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啃食什么。
“它在等我们主动拿出来。”林小满的声音发紧，黄铜小钟贴在她的手腕上，钟身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她指尖发麻。她的影子里同样爬满了齿轮，最前端的那个已经沾到了她的鞋跟，齿尖闪着冷光。
陈默突然想起井里那双眼睛，想起老周空荡荡的裤腿，想起那个唱童谣的小孩——他们的影子里，是不是也藏着齿轮？是不是每个被困在钟摆镇的“人”，都是齿轮的容器？
“爷爷的日记里写过，‘钟摆镇的人，都是钟楼掉下来的零件’。”林小满快速翻着日记，指尖停在最后一页，那是张被血浸透的插画：一个钟表匠跪在钟摆下，手里举着块齿轮，齿轮的影子里，映出他自己的脸。
“是守钟人……”陈默脱口而出，“灰衣人是守钟人，老周是，那个小孩也是！他们都是齿轮变的，是钟楼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钟摆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悬在半空的铜钟剧烈摇晃，那些凝固的暗红液珠纷纷坠落，砸在地上的圆圈里，溅起细小的血花。第九个凹槽里的“戌”字齿轮突然转动起来，齿牙咬合着发出“咔嗒”声，像是在催促。
陈默的影子突然剧烈扭曲，膝盖处的迷你齿轮猛地钻进布料，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一看，裤腿上多了个细密的齿痕，血珠正从齿痕里渗出来。
“它要自己出来了！”林小满惊呼，她的影子里，齿轮已经爬到了腰际，钟摆的阴影投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和地上的圆圈连在了一起，像条正在收紧的绳。
陈默突然抓起黄铜小钟，狠狠按在自己的影子上。小钟“嗡”地一声爆发出刺眼的光，钟身的迷你钟摆飞速旋转，那些爬在他身上的齿轮像是被无形的力吸住，纷纷往小钟底下钻。
“啊——”他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骨头里被拽出来。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浮出块齿轮，齿槽里刻着“亥”字，边缘还沾着他的血，和其他齿轮一模一样。
“是它！”林小满扑过来，用指尖的血抹在“亥”字齿轮上，“快放进最后一个凹槽！”
陈默咬着牙，抓起齿轮往圆圈的最后一个凹槽按去。就在齿轮即将归位的瞬间，钟摆的阴影突然罩了下来，将整个圆圈裹在里面，灰衣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金属板做的脸上，齿轮转得飞快：“十二齿归位，钟鸣……该响了。”
他的手里，握着块刻着“子”字的齿轮，那是他们一直没找到的第十二块。
“你早就有了？”陈默的声音发颤。
灰衣人把“子”字齿轮放进最后一个凹槽，十二块齿轮同时发出“咔嗒”声，齿牙相互咬合，在圆圈里转成一个完整的环。“我是最后一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风穿过钟摆的缝，“守钟人，就是‘子’时的齿轮啊。”
黄铜小钟突然冲天而起，撞在巨大的铜钟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穿透了浓雾，响彻整个钟摆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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