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已深。
苏暮雨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长街上,清冷的月光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悠长,而他目的地明确——万卷楼。
在万卷楼外身影方定,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便撕裂寂静——影家神射手谢在野的“七星连珠箭”已至!七箭连环,犹如流星逐月,苏暮雨挥剑格挡,佩剑竟在悲鸣中寸断。
千钧一发之际,苏昌河及时赶到,将一柄油纸伞掷予苏慕雨。得此利器,苏暮雨方才稳住阵脚,并逐渐占据上风,眼看就要击败谢在野。
然而,影家三位长老的突然现身,打断了这场对决。
这三位长老与暗河苏、谢、慕三家渊源极深,同宗同派,武功深不可测。三人联手,催动绝学“阎魔掌”,磅礴内力竟凝聚成一尊骇人的阎罗法相真身,威势滔天。苏暮雨毫无惧色,当即祭出“十八剑阵”,千柄飞剑幻化合一,形成一柄开天巨剑,更引动九天雷电附于其上,攻势凌厉无匹。三位长老虽合力挡下这轮猛攻,但终因年事已高,内力后续不济,败在了苏慕雨精妙而强大的剑阵之下。
苏暮雨念及同门之谊,并未赶尽杀绝,而是选择了放过三位长老。三位长老感其不杀之恩,亦主动退去,万卷楼的大门就此向苏暮雨敞开。
沉重的大门在苏暮雨身后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内,是即将揭开的、关乎我们身世的秘密。
门外,苏昌河抱臂而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对楼内即将发生的、以及那个将永远被隐瞒的真相,一无所知。
万卷楼内,烛火将苏暮雨的身影拉得悠长。他查阅的,正是组织内关于我的完整档案。
卷宗前几页记录着我加入暗河后的寻常任务,但当他的目光扫至“身世溯源”一栏时,指尖骤然一顿。一行冰冷的朱批刺入眼帘:
【经核,其为苏烬灰流落在外之血脉。暂不知情,留观后效。】
“苏烬灰……之女。”
这六个字,像六把淬了冰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困惑的锁链。过往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不合常理的优待,此刻如潮水般倒灌进脑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想起了苏烬灰——那个永远隐在阴影中,连呼吸都带着算计的男人——第一次见到你时的眼神。那不是看待一个孤女的眼神,那是一种极深沉的、被强行压抑的审视与复杂。他想起了你刚被接入苏家就直接成为了苏烬灰的养女,这不合常理的举动。他想起了那处直接划归到你名下的精致院落,一草一木都透着与暗河格格不入的用心。
最后,他的思绪定格在那瓶“凝血寒”上,他一直以为苏烬灰赐下“凝血寒”是觉的苏昌河有利用价值,是一种对得力属下的投资和掌控。可现在,这认知被彻底颠覆了。那瓶千金难求的灵药,根本不是出于对苏昌河的赏识,而是……一个父亲,对自己流落在外、刚刚归来的亲生女儿,不动声色的照拂!
那不是算计,是补偿。是父亲对亏欠多年的亲生女儿,一种无法言说、只能借物传递的愧疚!苏烬灰,这个冷血到极致的男人,竟也有如此……人性化的弱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他想起我平日看向他与苏昌河时,那双清澈的、带着爱意的眼睛。若这身份曝光,按照暗河铁律,我绝无生机。而刚刚对我流露出不同情感的苏昌河,将被迫做出最残酷的抉择。
没有犹豫。
指间内力微吐,记载着这行字迹的纸角悄然化为齑粉,散入尘埃,再无痕迹。
他转身,面色如常地走出万卷楼。
苏昌河在廊下阴影中等着。
“如何?”
“查过了。”苏暮雨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她就是一介普通孤女,并无特别之处。”
他隐瞒了真相。为了暗河此刻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安宁,为了苏昌河,也为了那个对此惊天秘密一无所知、仍在院中等候的我。命运的暗流,因他这沉默的选择,已悄然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