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风裹着热浪撞在青灰色砖墙上,卷起巷口便利店丢弃的塑料袋,又重重砸在陆景阑后背。他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指尖还夹着半根没燃尽的烟,尼古丁的辛辣混着额角伤口渗出的血腥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漫开。
“操。”他低骂一声,抬手将烟摁灭在墙缝里,指腹蹭到伤口时,疼得眉骨狠狠跳了跳。刚跟隔壁街区的人打完架,校服外套被扯得稀烂,露出的小臂上还留着几道抓痕,渗着细密的血珠。
周围是老城区特有的嘈杂,卖冰粉的三轮车叮铃作响,二楼窗口传来妇人的唠叨,可这些声响落在陆景阑耳里,都像隔了层厚厚的膜。
自从奶奶走后,这世界就只剩他一个人,打架、逃课,活成别人眼里避之不及的“校霸”,倒也清净。
直到一阵轻软的脚步声停在面前,带着点洗衣粉的淡香,驱散了周遭的戾气。
抬眼,逆着光看见个穿白裙的女生,手里攥着个透明小瓶,瓶身印着“医用消毒水”的字样。
她蹲下来时,裙摆轻轻扫过地面,碎发被风吹到脸颊旁,露出双亮得像浸了水的眼睛。
“你额角在流血。”女生的声音很轻,像夏天傍晚的风,“我帮你处理吧?”
陆景阑眯了眯眼,打量着她。看校服是和自己同校的学生,干净得像块没沾过灰的棉花,跟这条满是涂鸦的巷子格格不入。
他见过太多人对他的样子——害怕的、厌恶的、假装没看见的,却从没见过有人敢蹲在他面前,还主动要帮他处理伤口。
“你不怕我?”他开口,声音因为刚打架有些沙哑,带着刻意的冷意。
女生却笑了,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眼里没有半分惧意:“你又不是坏人。”
陆景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这句话太轻了,却比拳头落在身上还让他发麻。奶奶走后,没人再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坏人”之外,他还可以是别的样子。
女生没等他回答,已经拧开了消毒水的瓶盖,用棉签蘸了点药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额角:“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冰凉的药水触到伤口时,陆景阑下意识地缩了下,却没躲开。
他看着女生认真的侧脸,看着她因为怕弄疼他而放慢的动作,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清苦和她身上的淡香,忽然觉得这个灼人的夏天,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处理完伤口,女生把剩下的消毒水塞进他手里,又从书包里掏出张创可贴:“这个也拿着,记得别碰水。”说完,
她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我该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陆景阑捏着手里的那瓶消毒水,静静看着女生的白裙消失在巷口,直到那抹白色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指腹蹭过瓶身,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想再看看她,可巷口空荡荡的只剩下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