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创可贴与咖啡渍
陆景阑第一天去高盛实习时,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
深灰色西装是父亲新定制的,衬衫领口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可他还是在出门前,从抽屉暗格里摸出那张蓝色包装的创可贴,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那里贴着心口,能让他在陌生的环境里多一点安心。
他被分配到投行部的后台支持组,工位在办公室最角落,桌上堆着三年的财务报表,一摞摞文件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
“先把这些报表按年份分类,核对每季度的营收数据,下班前给我。”组长把文件扔在他桌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陆景阑点点头,开始埋头整理,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核对数据时连眼睛都不敢眨。
中午同事去楼下餐厅吃饭,他没去,泡了杯速溶咖啡,就着面包继续赶进度。
咖啡机的蒸汽在玻璃隔断上凝结成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淌,像在写一行行模糊的字。
下午三点,他揉着发酸的肩膀,伸手去拿咖啡杯,没注意到杯底的水珠,杯子一滑,褐色的咖啡洒在刚整理好的报表上,瞬间晕开一片污渍。
“糟了!”他慌得立刻去摸纸巾,手伸进西装内袋时,却带出了那张创可贴——蓝色包装上的小雏菊沾了咖啡渍,边缘被水汽浸得微微发皱,像被揉皱的记忆。
陆景阑赶紧用纸巾轻轻擦拭创可贴,指尖碰到包装上的花纹,忽然想起七年前云舒然递给他创可贴时的样子:她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生怕弄疼他的伤口,指尖捏着创可贴的边角,轻声说“这个贴上去很软,不会磨到裤子”。
那点温柔,像突然涌来的暖流,让他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哟,现在还有男生随身带创可贴啊?”旁边工位的前辈路过,看到他手里的创可贴,笑着打趣。
陆景阑把创可贴重新塞回内袋,指尖蹭过温热的布料,脸颊有点发烫,轻声说:“习惯了,怕不小心受伤。”
前辈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可陆景阑知道,他带创可贴,不是怕自己受伤,是怕丢掉那个夏天的温度,怕忘记云舒然的样子。
下班时,天已经黑了。
他抱着核对好的报表交给组长,走出公司大楼,晚风带着曼哈顿的霓虹气息吹过来,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回到公寓,他第一时间打开书桌暗格,把沾了咖啡渍的创可贴放进去,和消毒水、旧纱布摆在一起。
台灯的光落在三样东西上,咖啡渍在蓝色包装上留下淡淡的印记,像给这份回忆添了新的注脚。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暗格,忽然觉得,这些带着生活痕迹的小物件,比桌上的财务报表、比投行的实习机会更让他安心——它们提醒着他,他不是为了父亲的期待而活,不是为了“华尔街精英”的标签而努力,而是为了那个能让他安心揣着创可贴、能和云舒然重逢的未来。
那天晚上,他没再写实习总结,而是拿出手机,翻出“夏”文件夹里那张《巷尾的栀子》的截图,反复读着,直到睡着时,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