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越来越重。
叶鼎之握着那截断箫,往前走。脚底踩碎枯枝,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骨头在响。他肩头两个血洞还在渗血,温热顺着臂弯流到指节,一滴一滴落在泥里。每走一步,经络就像被火燎过,烧得他眼前发黑。七重毒瘴缠肺,呼吸时鼻腔刺痛,喉咙深处泛着腥甜。但他没有停。
他知道,她就在前面。
萧沉璧留下的断箫插在他腰间,碧玉断裂处闪着冷光,像一把未出鞘的刀。这东西能破前三重毒藤关——可代价是音煞入体,真元逆冲,七窍流血,不死也废。
他不在乎。
只要能走到她面前,废也好,死也罢,都由不得天。
林子深处,地面开始起伏。腐叶之下,隐约有石板轮廓,像是古路残迹。他踩上去,脚底传来异样的坚硬感。再往前,雾中浮现出一道拱门,半塌不塌,由青石砌成,表面爬满墨绿苔藓,门楣上刻着三个字:
**九难阵**。
字迹斑驳,却透着一股压人的死气。
他站在门前,没动。
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药香混着铁锈的味道。他知道这是什么味——是“逆脉反噬”发作时,脏腑自焚的气味。沈芷柠正在里面,用自己的命,压住那场三年前为他强行续命所引发的反噬。
她本不该进这阵。
这是药王谷禁地,专克逆脉术,进去的人,九死一生。
可她还是进去了。
因为她知道他会来。
叶鼎之闭了闭眼。
三年前,他在边陲废营醒来,全身经脉如断弦,骨头像碎渣,连坐都坐不起来。是她跪在他床前,一针一针扎进他脊背,用“逆脉九转”替他重开经络。那一夜,她咳了九次血,最后一次,血喷在他脸上,温的。
她只说了一句:“别怕,还能走,就能练。”
后来他才知道,这一术,耗损的是施术者本源。活不过三年。
可她没告诉他。
她悄悄走了,像一滴水融进大海,不留痕迹。
现在,她又把自己关进这死阵里,等他来救。
不是求生,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还她的机会。
叶鼎之睁开眼,抬脚跨过门槛。
石门内,是一片圆形空地。四面八方,竖着十二根石柱,每根柱上缠着一根黑藤,藤身搏动,如同活蛇。地面刻着复杂符文,中央有一圈白玉环,环心插着一把紫伞——正是他梦里见过的那把。
伞不动。
风也不动。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忽然,第一根石柱上的黑藤猛地弹起,如鞭抽来!
他侧身避过,藤梢擦过肩头旧伤,血顿时涌出。可他没管,继续往前。
第二根藤动了,第三根也动了,六根藤同时袭来,交织成网,要将他困死当场!
他拔出剑。
剑已残,刃口崩裂,是他这三年从不离身的“醉江月”。剑一出鞘,便带起一阵低鸣,像是酒醒时的第一声叹息。
他挥剑。
剑光如月破云,斩断三根藤蔓。断裂处喷出墨绿色汁液,溅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抬手抹去,指尖沾血,与那汁液混在一起。
藤蔓再生,更快更狠。
他不再硬接,脚下踏步,身形如风,在藤影间穿行。每一步都踩在符文间隙,避开阵法核心。他知道这阵——药王谷失传的“九难困龙局”,前三重靠毒藤索命,后六重才是真正的生死劫。
他必须活着破前三关。
否则,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第四根藤扑来时,他忽然停下,反手将断箫插入地面。
箫一落,音起。
无声之音。
一道无形波纹从箫中断裂处扩散开来,撞上藤蔓,瞬间将其震成粉末!其余五根藤剧烈扭动,像是被什么刺穿了神经,纷纷缩回石柱。
第一关,破。
他喘了口气,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滑下。断箫微微发烫,像烧红的铁。他知道,音煞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经络。
第二关,来了。
地面震动,符文亮起幽蓝光芒。雾中浮现人影——一个个模糊的轮廓,穿着青衫,撑着紫伞,全是沈芷柠的模样。
她们缓缓走来,脚步轻,不说话。
他站在原地,手紧握剑柄。
其中一个“她”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抚上他脸颊。指尖冰凉,带着熟悉的药香。
他呼吸一滞。
那触感太真了。真得让他想闭上眼,就让她这么摸着,哪怕下一秒死在这里。
可他知道,这是幻。
是阵法引出他心底最深的念想——她活着,她回来,她还愿意碰他。
他猛地抬手,一剑刺出!
剑尖穿透幻影胸口,紫伞落地,青衫化灰,随风散去。
其余幻象纷纷后退,眼中流出黑血,齐声低语:“你不敢杀我……你舍不得……”
他咬牙,剑光横扫,将剩余幻象尽数斩灭。
第二关,破。
断箫更烫了。他感觉耳朵里开始嗡鸣,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鼻腔一热,血丝渗出。他抬手擦掉,动作很慢,像怕惊动体内的煞气。
第三关,还没开始,他已经快撑不住。
可他不能停。
他走向中央白玉环,紫伞近在咫尺。
忽然,伞动了。
伞面缓缓旋转,露出伞下一人。
沈芷柠。
她站在那里,素白衣裙,长发垂肩,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她没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道裂痕,正缓缓渗血。
叶鼎之喉咙发紧,几乎喊不出声。
他想冲上去,可脚像钉在原地。
她终于抬头。
目光相接。
那一瞬,天地寂静。
她看着他,眼神很静,像秋日湖水,不起波澜。可他知道,她心里翻江倒海。
“你来了。”她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竹林。
他终于迈步,一步,两步,走到她面前。
距离不过三尺,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为什么不躲?”他哑声问,“你知道我会来,为什么还要进这阵?”
她没答,只轻轻咳嗽了一声,唇角溢出一丝血。
他心口猛地一揪。
“你明明可以走。”
“走了,你就找不到我。”她看着他,眼里有光,很淡,却刺得他眼睛疼,“你不会停的。你会一直找,直到死在路上。我不想你那样。”
“所以你就自己寻死?!”他声音陡然拔高,眼里血丝密布,“你以为这样我就活得好?!”
她摇头,伸手想碰他,却又停在半空。
“叶鼎之,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为我死。”
他盯着她悬在空中的手,忽然伸手,一把攥住。
她的手很冷。
冷得像死人的手。
他不肯松。
“你说过,还能走,就能练。”他声音低下去,像在求她,“现在我也能走。我走到你面前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看着他,眼泪慢慢在眼眶里打转,却没落下。
“我走不了。”她轻声说,“逆脉反噬已经入骨,三日内必死。阵法能压它一时,但破不了。你进来,只会被音煞反噬,真元尽毁,变成废人。”
“废人?”他冷笑一声,“三年前我就已经是废人了。若没有你,我早烂在边陲。你现在告诉我走不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已满是痛意。
“因为我傻。”她声音颤抖,“我以为我能承受。可我不该动心。不该把你从死里拉回来,又看着你为我疯魔。”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
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她没挣扎,只是身子微微发抖。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血腥味。他把她抱得很紧,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你不准死。”他在她耳边说,声音沙哑,“你救我一命,我便还你一个江湖。这话我说过。你没给我机会还,就是欠我的。”
她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是欠……是我不敢要。”
“你敢不敢,我说了算。”他松开她,双手捧住她脸,逼她看着自己,“断箫能破前三关,我用了。音煞已入体,七窍流血是迟早的事。但我还能走,还能战。只要你活着,我就有命。”
她看着他鼻下那道未干的血痕,心如刀割。
“你不该来。”
“我偏来。”
“你会死。”
“那就一起死。”
她忽然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空地上回荡。
他没躲,脸上留下五道红痕,嘴角又溢出血。
她看着他,眼里终于有泪落下。
“叶鼎之,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因为你是沈芷柠。”他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因为三年前那个雨夜,你抱着我说‘别怕’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为你活着的魂。”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
两人呼吸交错,心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他知道这不该。她病入膏肓,命悬一线,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动情。可他控制不住。
他想亲她。
想把她抱起来,带出这鬼地方,哪怕只剩一天命,也要让她躺在阳光下,笑着看他。
他缓缓低头,唇快要碰到她的刹那——
她抬手,按住他胸口。
力道不大,却坚决。
“别。”她闭上眼,“我不想你最后记得的,是我死在你怀里。”
他停住,唇停在她唇上半寸,呼吸灼热。
她能感觉到那热度,像火。
她的心跳乱了。
他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就这么僵着,额头抵着额头,唇隔着一丝距离,谁都不敢再动。
空气仿佛凝固。
忽然,地面剧烈震动。
白玉环崩裂,符文熄灭。十二根石柱同时炸开,黑藤疯狂扭动,如黑龙腾空!
阵法失控了。
“时间到了。”她睁开眼,声音冷静下来,“逆脉反噬压制不住了。你必须走。”
“我不走。”
“你留下,只会被反噬波及,真元尽毁。”
“我不在乎。”
“我在乎!”她突然吼出声,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叶鼎之,你听清楚——我现在命令你走!立刻!马上!”
他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凄凉。
“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发号施令了?”
她咬唇,眼里又泛起泪光。
“求你……走吧。”
他摇头。
“我来,就是为了带你走。带不走你,我就不走。”
她看着他,终于明白——这个人,从来就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他可以为她死,但绝不会为她退。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决然。
“好。”她说,“你不走,那我走。”
她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要往阵心深处跳。
他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她手腕。
力道太大,她腕骨几乎要断。
“放开我!”
“不放。”
“叶鼎之!”
“沈芷柠。”他盯着她,一字一句,“你要是敢跳,我就在这阵里自爆真元,拉着你一起死。你信不信?”
她浑身一颤。
她信。
她太信了。
这个男人,说到做到。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中带泪。
“你真是……不可理喻。”
“对你,我从来就不讲理。”
她终于放弃挣扎,身子一软,靠在他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没了。
“别怕。”他低声说,“这次换我护你。”
她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忽然,她身体一僵。
“不对……反噬提前了。”
她猛地推开他,踉跄后退几步,捂住心口,整个人蜷缩下去。
“呃——!”
一口黑血喷出,溅在白玉环上。
她开始抽搐,手指扭曲,脸上浮现出诡异的青黑色纹路,从心口蔓延向四肢。
逆脉反噬,爆发了。
叶鼎之冲上前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她嘶声喊,“反噬会传染!碰了你也会废!”
他不管,再次抱住她,任她挣扎踢打。
“我让你走!”她哭着吼。
“我不走。”他抱得更紧,“要废一起废,要死一起死。你甩不掉我。”
她在他怀里剧烈颤抖,眼泪混着血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因为你是我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从你救我的那天起,你就跑不掉了。”
她终于不动了,只是抽泣。
他抱着她,感受她越来越弱的呼吸。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抬头,看向阵心深处——那里有一块黑色石碑,碑上刻着“魂引续命法”五个字。
唯有破阵者,以音煞反噬为引,点燃魂灯,方可替她续一口气。
代价是,他自己,会变成废人。
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然后,他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她抓住他的衣角,声音虚弱:“别去……求你……”
他没回头,只伸手,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等我回来。”
他站起身,走向石碑。
断箫在他手中发烫。
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走不回来。
可他必须去。
因为她是沈芷柠。
因为他答应过——你救我一命,我便还你一个江湖。
现在,轮到他还了。
他将断箫插入石碑裂缝。
音煞轰然爆发。
他七窍流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可他还在笑。
\[未完待续\]血从他七窍里爬出来,沿着脸侧往下淌,温的,黏的,流进衣领时还有点痒。他跪在石碑前,手却没松开断箫。那箫像活了,震得他掌心发麻,骨头缝里都在响。
魂灯亮了。
一簇幽蓝的火,在碑顶燃起,摇晃着,像快灭了,又死撑着不灭。
阵心深处传来沈芷柠的喘息。她蜷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指甲翻裂,血混着泥成黑糊糊的一团。她想爬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身子一歪又摔下去,额头磕在玉环边缘,发出闷响。
叶鼎之听见了。
他没回头。
他知道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音煞钻进五脏六腑,像有人拿钝刀在里面慢慢割。他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溅在碑文上,字迹被血浸透,忽然亮了一下。
《魂引续命法》——燃己魂,续他人一线生机。时限,三日。
三日之后,若无解法,两人皆死。
他咧了咧嘴,笑了。
三日就三日。
他本就没打算活过今晚。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腿抖得厉害,一步一晃地往她走。每走一步,耳膜就炸一次,眼前忽明忽暗,有几次差点栽倒,但他咬着牙撑住了。
她看见他过来,眼睛猛地睁大。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发颤,嘴唇冻青。
他不答,蹲下身,一手抄过她膝弯,一手托住后背,将她抱了起来。
她轻得吓人,像一捆枯枝,搂着他脖子的手都在抖。
“放我下来。”她低声道,“你现在经脉尽碎,再耗真元,走不出这林子。”
他脚步没停,穿过崩裂的符文,踏过断裂的石柱残骸。
“你闭嘴。”他嗓音沙哑,“让我省点力气。”
她咬唇,不再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一下,两下……慢得让她心慌。
雾更浓了。
林外风起,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催命的鼓点。
他走出拱门那一刻,天光刺眼。阳光照在他脸上,血迹干了,结成一道道暗红纹路。他眯着眼,往前走。
路是烂的,泥泞不堪,脚踩下去会陷半寸。他走得极慢,可一步也没停。
她伏在他肩上,忽然问:“去哪儿?”
“药王谷有人欠我一条命。”他低声说,“十年前,我爹死前救过他。他答应过,若有难处,必救我一次。”
“你信他?”
“不信。”他咳了一声,血丝从嘴角溢出,“但我得试试。不然你撑不到第三天。”
她闭上眼,手指收紧,掐进他肩膀。
他知道疼,没躲。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山道拐弯处出现一间草屋。篱笆塌了半边,屋顶漏了个洞,烟囱冒着稀薄的烟。
屋里有人。
他站在院外,喊了一声:“楚槐。”
没人应。
他又喊,声音更大:“楚槐,开门。你师父的债,该还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满脸胡子,眼神浑浊。他盯着叶鼎之看了许久,忽然皱眉:“你……是叶家那小子?”
叶鼎之点头。
楚槐目光移到他怀里的人,瞳孔一缩:“逆脉反噬?你们进了九难阵?”
“我用魂引续了她三日命。”叶鼎之说,“现在,轮到你还债。”
楚槐沉默片刻,退后一步:“进来吧。”
叶鼎之迈步进院。
就在他踏过门槛的瞬间,楚槐突然抬手,袖中飞出一根银针,直取他咽喉!
他早有防备,偏头避过,针擦着耳廓钉入门框,尾端嗡嗡直颤。
他没停下,继续往屋里走。
“你要杀我,刚才在门外就能动手。”他低声说,“何必等到现在。”
楚槐盯着他,忽然苦笑:“你果然和你爹一样……明知道危险,还是敢上门。”
“我不来,她就死了。”他将沈芷柠轻轻放在草席上,转身面对楚槐,“你欠的,不是我爹的命,是你自己的良心。”
屋内安静下来。
炉火噼啪响了一声。
楚槐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药王”二字。
“十年前,我中了西域奇毒,全身瘫痪。是你爹用命换来的解药救了我。可后来……”他声音低下去,“可后来我怕惹祸上身,逃了。我没资格当药王谷弟子,也不敢认这个恩。”
叶鼎之站着,没说话。
“你想让我救她?”楚槐抬头,“可逆脉反噬,无药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归心引’。”他说,“那是药王谷秘传的药引,能暂时镇住反噬,争取时间去找根治之法。但它早就失传了。”
叶鼎之眼神一动。
“我知道它在哪儿。”
楚槐猛地抬头:“你疯了?那是禁地中的禁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我也不打算活着出来。”他抹去嘴角血迹,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只要她能活。”
沈芷柠忽然伸手,抓住他衣角。
她脸色灰败,说话断断续续:“你不准……再去拼命……我已经……欠你太多……”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你没欠我。”他说,“是我欠你三年命。现在,轮到我把它抢回来。”
她看着他,眼里全是恐惧。
不是怕死,是怕他死。
他冲她笑了笑,动作很轻,像哄孩子:“睡一会儿。我回来时,给你带碗热汤。”
她终于撑不住,眼皮合上,呼吸微弱。
他起身,看向楚槐:“归心引,在哪?”
楚槐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开口:“北岭,断龙崖底。那里有个地宫,机关遍布,毒虫横行。而且……”
“而且什么?”
“地宫最深处,供着一具尸体。”楚槐声音压低,“据说是当年创出逆脉术的人。他临死前发过誓——谁若擅入地宫取药,必被反噬缠身,生不如死。”
叶鼎之听完,转身就走。
“你真要去?”楚槐问。
他停在门口,背影佝偻却挺直。
“她睡着的时候,总在做梦。”他低声说,“梦里一直喊我的名字。我不敢叫醒她,只能守着。这一次……我不想再只能看着她受苦。”
门关上了。
风卷着落叶扑进屋。
楚槐站在原地,忽然跪下,对着门口磕了一个头。
他知道。
这个人,真的会把自己的命,一点一点烧干净,只为照亮她前方的路。
而此刻,断龙崖的风,已经开始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