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回忆这东西，虚无得像指尖的雾，轻飘得像没重量的风，连一丝温度都抓不住，说到底是最没用的存在。可在这寡淡到发灰的日子里，也只有在回忆的褶皱里，还能勉强卡着半片你的影子——那是你离开后，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予早知道缘分薄得像檐角挂着的雨丝，轻轻一碰就碎成凉意，又何必死死攥着那点渺茫的暖不肯放手？到头来，不过把彼此熬成了疲惫的过客，一场认真的奔赴，也落得个两厢俱疲的结局。心里的执念像是掌心的沙，越是用力握紧，指缝间漏得越快，摊开手时只剩满掌的风，和无处安放的怅然。

梦遗憾之所以叫遗憾，是因为那些未出口的话、未走完的路里，藏着我们曾紧紧攥住的回忆。那些未圆满的片段像沉在河底的碎珍珠，摸上去凉得刺骨，却也在暗中透着一点温热的光——正是这些微弱的光，把遗憾压成了胸口的一块石头，摸起来冰凉，却始终带着一点点不肯松动的暖意。

予那天我把脸埋进冷水里，擦干眼泪后盯着镜子里红肿的自己，默默咬牙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别人了。我早就知道，最后所有人都会走的，可是那些一起分吃一杯热奶茶的下午，那些披着同一件外套跑过雨路的日子，实在太暖了，暖到我甚至抱着那些温度，连手指都不敢松开。可我也再不敢往前凑了，怕递出去的热乎劲儿落进冷地，所以后来我就把自己裹成了温凉的模样，不再随便发热。

梦我从来不在乎什么新鲜感，更不想对着新的人，把自己的性子、爱好，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小别扭再说一遍。我只想跟你耗着，耗过一年又一年，等到爸妈笑着问起的时候，能跑到他们面前得意地说一句：“我们在一起好久好久啦。”那些难捱的、烦心的事，只要我们凑在一起总能扛过去。你在我面前随便瘫着就好，不用端着样子，放假了我就拽着你的手往外跑，不管去哪儿都行。我也可以一直等你，多久都愿意。

予这阵子好像总是陷在软绵绵的情绪里，可眼泪却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走着走着、坐着坐着，忽然就砸下几滴来。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惊讶，怎么会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得这么稳。朋友凑过来问“你是不是不难过呀”时，我张张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那些疼哪里是能说出来的？它们像闷在喉咙里的雷，炸过便散了，连痕迹都不肯留下，只有我心里清楚那震耳的余响还回荡着。越是清醒就越觉得心头发疼，手里的温暖仿佛随时会流失，所以我咬牙把那些酸涩、苦闷、堵得慌的瞬间全都咽回去，连一点声响都不敢漏。

梦我总觉得自己的骨头不够硬，还总揪着情绪绕圈子，很多时候连自己都读不懂自己。像是把热情与冷漠混在一起的水，高兴时冒着泡蹭着身边的人转，可一旦天阴事乱，立刻就沉成冰块，只想缩起来躲开所有声音。我在心里怪自己太没用，连缠成一团的人际关系都理不清，只能攥着“要开心”当救命稻草，等到那点力气耗尽，就蜷进没人注意的角落。那些堵在心里的情绪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让我喘不上气，却又说不出到底有多沉。与其对人剖白，不如安安静静捂着，至少那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