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的风，是带着金红的。
张家屯的麦田里，麦穗沉甸甸地弯着腰，风一吹，就翻起滚滚的浪，晃得人睁不开眼。三妮戴着草帽，手里的镰刀抡得飞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脚下的泥土里，瞬间就没了影。
张大山的身子，是开春后就垮了的。肺痨缠人，药罐子就没离过炕头，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喘气都带着颤音。他总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柳树抽枝、长叶，看着日头升了又落，嘴里反复念叨着：“等收了麦，卖了钱，供小花读大学……”
三妮每次听到这话，都笑着应：“嗯，等收了麦，就送小花去县城。” 可转过身，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知道，大山的身子，怕是熬不到麦收了。
婆婆也老得快，背更驼了，走路都要拄着拐棍，却还是每天熬药、做饭，守着张大山。小花放了暑假，就天天守在炕头，给爹擦脸、喂水，读课本上的文章给他听。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像田埂上的野喇叭花，在沉闷的屋里，漾出一点生气。
麦子黄梢的时候，张大山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眼睛，总是黏在三妮和小花身上，像是要把娘俩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三妮握着他的手，那手瘦得硌人，却还是努力地，轻轻回握了一下。
收麦的前一天，县里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张家屯。
是村支书亲自送来的，大红的信封，烫着金字，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小花考上大学了！县一中的尖子生，考上省城的大学了！” 村支书的嗓门大，一嗓子喊出去，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小花攥着通知书，冲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炕边，哭着喊：“爹！爹！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
张大山的眼睛猛地亮了。他看着那大红的信封，看着女儿哭红的脸，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笑。他想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可胳膊却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只能眨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进枕头里。
三妮站在一旁，看着那封通知书，看着大山，眼泪掉得更凶，心里却酸得发疼。喜是真的，悲也是真的，两种滋味搅在一起，堵得她喘不过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妮就扛起了镰刀。麦地里的风，带着麦子的香，却也带着凉意。她割得快，快得像是在跟什么赛跑。婆婆在家守着大山，小花也跟着下地，小小的身子，在麦浪里穿梭，帮着拾麦穗。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家里来人了。是邻居婶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妮！三妮！快回家！大山他……他不行了！”
三妮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拔腿就往家跑。麦穗划破了她的胳膊，脚底下被麦茬绊得踉跄，她却浑然不觉。
冲进屋里的时候，张大山已经没了气息。他躺在炕上，眼睛微微睁着，嘴角还带着笑。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大红的录取通知书。
麦浪还在翻滚，风还在吹。三妮跪在炕边，抱着大山冰冷的身子，终于放声大哭。哭声被风吹散，飘进麦田里，和麦浪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婆婆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哭自己命苦，哭大山没福气。小花也哭，抱着爹的手，一声声喊着“爹”，声音都哑了。
村里的人都来了，帮忙的帮忙，劝慰的劝慰。有人说，大山是笑着走的，值了；有人说，小花有出息，以后三妮就熬出头了。三妮听着这些话，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知道，大山是带着念想走的，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看着女儿考上大学，看着她飞出这片黄土地。
下葬那天，三妮把那封录取通知书，放进了大山的棺材里。她摸着棺材板，轻声说：“大山，你放心，我一定送小花去读大学。一定。”
风吹过麦田，吹过河边的柳树，吹过张家屯的土坯房。麦收的日子，还得继续。三妮擦干眼泪，扛起了镰刀。她的身影，在麦浪里穿梭，瘦小，却挺直了脊梁。
她知道，日子还得过下去。为了小花，为了大山的念想，为了那些藏在柳树枝条里的云边的小柳树
第十三章 麦浪翻涌时的喜与悲
麦收的风，是带着金红的。
张家屯的麦田里，麦穗沉甸甸地弯着腰，风一吹，就翻起滚滚的浪，晃得人睁不开眼。三妮戴着草帽，手里的镰刀抡得飞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脚下的泥土里，瞬间就没了影。
张大山的身子，是开春后就垮了的。肺痨缠人，药罐子就没离过炕头，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喘气都带着颤音。他总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柳树抽枝、长叶，看着日头升了又落，嘴里反复念叨着：“等收了麦，卖了钱，供小花读大学……”
三妮每次听到这话，都笑着应：“嗯，等收了麦，就送小花去县城。” 可转过身，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知道，大山的身子，怕是熬不到麦收了。
婆婆也老得快，背更驼了，走路都要拄着拐棍，却还是每天熬药、做饭，守着张大山。小花放了暑假，就天天守在炕头，给爹擦脸、喂水，读课本上的文章给他听。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像田埂上的野喇叭花，在沉闷的屋里，漾出一点生气。
麦子黄梢的时候，张大山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眼睛，总是黏在三妮和小花身上，像是要把娘俩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三妮握着他的手，那手瘦得硌人，却还是努力地，轻轻回握了一下。
收麦的前一天，县里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张家屯。
是村支书亲自送来的，大红的信封，烫着金字，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小花考上大学了！考上省城的大学了！” 村支书的嗓门大，一嗓子喊出去，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小花攥着通知书，冲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炕边，哭着喊：“爹！爹！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
张大山的眼睛猛地亮了。他看着那大红的信封，看着女儿哭红的脸，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笑。他想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可胳膊却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只能眨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进枕头里。
三妮站在一旁，看着那封通知书，看着大山，眼泪掉得更凶，心里却酸得发疼。喜是真的，悲也是真的，两种滋味搅在一起，堵得她喘不过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妮就扛起了镰刀。麦地里的风，带着麦子的香，却也带着凉意。她割得快，快得像是在跟什么赛跑。婆婆在家守着大山，小花也跟着下地，小小的身子，在麦浪里穿梭，帮着拾麦穗。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家里来人了。是邻居婶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妮！三妮！快回家！大山他……他不行了！”
三妮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拔腿就往家跑。麦穗划破了她的胳膊，脚底下被麦茬绊得踉跄，她却浑然不觉。
冲进屋里的时候，张大山已经没了气息。他躺在炕上，眼睛微微睁着，嘴角还带着笑。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大红的录取通知书。
麦浪还在翻滚，风还在吹。三妮跪在炕边，抱着大山冰冷的身子，终于放声大哭。哭声被风吹散，飘进麦田里，和麦浪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婆婆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哭自己命苦，哭大山没福气。小花也哭，抱着爹的手，一声声喊着“爹”，声音都哑了。
村里的人都来了，帮忙的帮忙，劝慰的劝慰。有人说，大山是笑着走的，值了；有人说，小花有出息，以后三妮就熬出头了。三妮听着这些话，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知道，大山是带着念想走的，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看着女儿考上大学，看着她飞出这片黄土地。
风吹过麦田，吹过河边的柳树，吹过张家屯的土坯房。麦收的日子，还得继续。三妮擦干眼泪，扛起了镰刀。她的身影，在麦浪里穿梭，瘦小，却挺直了脊梁。
她知道，日子还得过下去。为了小花，为了大山的念想，为了那些藏在柳树枝条里的星河，为了那些咬牙坚持的岁月。
麦浪滚滚，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星河，为了那些咬牙坚持的岁月。
麦浪滚滚，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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