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疼痛,是一种更陌生的、滞涩的憋闷。体内那股被调理后已温顺许多的灼热内息,隐隐又开始躁动,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他死死盯着窗边那桌——他们挨得不远,低声说着什么。那野男人边说边笑,手指偶尔比划一下,神采飞扬;她微微侧着头听,偶尔点点头,唇角那抹笑意始终未散。窗外大雪封天,窗内炉火昏黄,映着两人相对的身影,竟有种旁人根本无法介入的、自成天地的融洽。
慕词陵忽然觉得这酒馆里闷得厉害。炭火气,温酒气,还有那种弥漫在两人之间、令他极度不适的熟稔自在,都像无形的蛛网缠上来,让他呼吸不畅。
她从来没对他那样笑过,那种毫无戒备、全然放松、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笑。
凭什么?
这个念头猛地窜上来,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暴戾。他胸腔里那点滞涩的闷,瞬间被点燃,烧成灼人的烦躁和……一种他无法准确命名、却让他极其不舒服的冲动。
他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眼前这幅画面。碍眼。刺眼。
炉子上的酒渐渐温了,清雅的、带着冷梅暗香的酒气袅袅飘散出来。
君玉给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像只晒饱太阳的猫。他抬眼看向还站在桌边的花楹,笑容可掬:“别光站着啊,老板娘,坐下一起喝一杯?这大雪天,又没别的客人,独酌多无趣。”
花楹似乎犹豫了一下,余光下意识地往慕词陵那边飘了一瞬。
就在她嘴唇微启,正准备出声的刹那——
“她不能陪你喝酒。”
声音不高,甚至有点轻柔,却像冰锥子,瞬间刺破酒馆里暖融的气氛。
慕词陵不知何时已转过头,正歪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君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翻涌着某种极度危险、近乎非人的东西。
他的嘴角却勾着,是那种惯有的、神经质的弧度,鲜艳的唇色在昏暗光线下,红得惊心动魄。
慕词陵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抬手——酒馆内的空气骤然扭曲、升温!
仿佛凭空打开一道连接火山深处的口子,灼热粘稠的暗红色内力狂涌而出,空气被灼烧得噼啪作响,热浪扑面,柜台上的陶罐表面瞬间凝出水珠又立刻蒸干。
在慕词陵身后隐隐勾勒出一尊巨大、狰狞的魔神虚影!那虚影宛如自地狱踏出的魔神,身披烈焰凝聚的狰狞甲胄,面目模糊却煞气冲天,双目位置是两团燃烧的暗金火焰。
数条由纯粹暴烈内力凝聚而成的、蜿蜒扭动的火焰魔臂,自那虚影身侧探出,张牙舞爪,锁定窗边的君玉。
整个“忘尘渡”如同被投入熔炉,温暖的炭火气瞬间被压倒性的炽热与毁灭意味取代。
君玉脸上的笑容倏地收敛,周身那股闲散温润的气质骤然一变,望向慕词陵的眼神锐利认真。
“阎魔掌?”他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里没了玩笑,带着认真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能修炼阎魔掌是没有走火入魔……阁下好本事。”
慕词陵轻轻歪了下头,白色长发滑过肩头。他脸上那神经质的笑容扩大了些,声音却轻柔得诡异:“好见识。”
君玉没理会他这阴阳怪气的称赞,反而转头看向花楹,露出狡猾的笑:“老板娘,你什么时候招惹上这种……煞神了?”
他顿了顿,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调子,指了指慕词陵,“这样,一坛你最好的酒,我帮你请他出去,如何?”
花楹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说。
君玉又自顾自摸了摸下巴,打量着慕词陵周身那令人心悸的火焰魔臂和法相虚影,补充道:“不过看他这架势,一坛好像有点亏本……两坛!两坛最好的,我保证请他走得干干净净。”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慕词陵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
“请我出去?”他重复着这四个字,轻柔的嗓音陡然转冷,浸透血腥味的阴寒。身后那尊火焰魔神的虚影仿佛感受到他的怒意,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炽烈的火浪轰然高涨,数条火焰魔臂疯狂舞动,作势欲扑!
毁灭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