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烬海从没有平静过。
黑色的海浪卷着火山灰，一次次拍打着布满熔岩裂痕的海岸，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灼热的气息。
海岸深处的黑石洞穴里，赤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那是恶龙斯维尔的巢穴，他刚结束一场与人类骑士的厮杀，左翼的鳞片被长剑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滚烫的龙血滴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斯维尔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尾尖的骨刺撞碎了洞穴里的石柱。
他讨厌受伤，更讨厌人类——那些穿着盔甲的蝼蚁，总以为凭一把破剑就能夺走他守护的熔岩宝石。
他蜷缩起身体，用翅膀护住伤口，猩红的竖瞳里满是戾气，连呼吸都带着火星。
“哗啦——”
洞穴外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水声，夹杂着细碎的呜咽。
斯维尔皱起眉，龙族的听觉让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就在海岸边的礁石旁。
他本不想理会，可那声音像一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的耐心。
“烦人的东西。”斯维尔低骂一声，展开受伤的翅膀，忍着疼痛飞出洞穴。
海岸边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月光穿透烬海的黑雾，洒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礁石旁，一条人鱼正躺在湿漉漉的沙地上，银色的鱼尾被火山岩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淡紫色的血液混着海水，在沙地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色彩。
她的上半身裸露着，肌肤像月光下的珍珠，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肩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装着闪烁着微光的液体。
人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艰难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深海般的湛蓝，此刻却因为痛苦和恐惧，泛起一层水光。
她看见斯维尔庞大的身躯、猩红的眼睛和布满骨刺的翅膀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把琉璃瓶抱得更紧了。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倔强，像风中摇曳的海草。
斯维尔落在她面前，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低头看着这只弱小的人鱼，猩红的竖瞳里满是不屑——人鱼族不是向来躲在深海，怎么会跑到这危险的烬海海岸？
而且她怀里的琉璃瓶，散发着淡淡的治愈气息，倒像是传说中能修复伤口的“海心露”。
“人类的骑士派你来的？”斯维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龙族特有的威压，“想用这破瓶子换我的熔岩宝石？”
人鱼猛地摇头，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我不是……我是从南境深海来的，我的族人被人类抓了，我要去北方的冰海找‘冰魄珠’救他们，却被风暴卷到了这里。”
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沙地上，只一瞬间那滴泪便成了一颗圆润明亮的珍珠：“这是海心露，能治伤，我……我没有恶意。”
斯维尔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谎言，只有恐惧和焦急。
他想起自己左翼的伤口，又看了看人鱼怀里的琉璃瓶，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这只人鱼能帮他疗伤。
“想活命，就跟我走。”斯维尔丢下一句话，转身朝着黑石洞穴飞去。
人鱼愣了一下，看着斯维尔庞大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漆黑的海岸——夜晚的烬海海岸，不仅有凶猛的海兽，还有四处游荡的人类猎人。
她咬了咬牙，用鱼尾撑着身体，艰难地跟了上去。
黑石洞穴里，火光更亮了。
斯维尔蜷缩在洞穴深处的熔岩石床上，左翼的伤口还在流血。
人鱼被他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黑曜石上，银色的鱼尾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只是伤口处的紫色血液，让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把你的海心露给我。”斯维尔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人鱼抱着琉璃瓶，犹豫了一下。
海心露是她从深海的海心草里提炼出来的，总共只有这一瓶，本来是想留给受伤的族人的。
可现在，她被困在这恶龙的洞穴里，没有海心露，她的伤口好不了，也没办法继续去冰海找冰魄珠。
“我可以给你海心露，”她抬起头，湛蓝的眼睛看着斯维尔，“但你要帮我…帮我治好我的伤口，还要帮我渡过烬海，去北方的冰海。”
斯维尔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展开左翼，伤口处的龙血滴落在地上，“没有我的保护，你活不过今晚。”
人鱼的身体抖了一下，却还是倔强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海心露能治好你的伤口。
你受伤了，没办法再和人类骑士对抗，也没办法守护你的熔岩宝石。我们互相帮助，不是很好吗？”
斯维尔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活了上千年，见过无数害怕他、讨好他的生物，却从没见过这样一只弱小的人鱼，敢和他谈条件。
而且她说的没错，他的伤口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影响他的力量，到时候，人类骑士肯定会再次找上门来。
“好，我答应你。”斯维尔最终松了口，“我帮你治伤，也帮你渡过烬海，但你要把海心露全部给我，而且在你离开之前，必须待在我的洞穴里，不能乱跑。”
人鱼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她打开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挪到斯维尔身边，踮起尾巴，想把海心露倒在他的伤口上。
可斯维尔的身体太大了，她根本够不到。
斯维尔看着她踮着尾巴、努力够着伤口的样子，像一只笨拙的小鸟，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微微低下头，让左翼的伤口靠近人鱼，“快点。”
人鱼点点头，将海心露轻轻倒在斯维尔的伤口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海心露接触到龙血的瞬间，发出一阵淡淡的蓝光，斯维尔伤口处的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原本裂开的鳞片，也开始慢慢愈合。
“这东西……还挺有用。”斯维尔有些意外，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人鱼倒完海心露，收起空了的琉璃瓶，又走回黑曜石上坐下。
她看着自己鱼尾上的伤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斯维尔注意到她的目光，从熔岩石床旁边的石缝里，扒拉出一块泛着绿光的石头，那是“愈伤石”，能加速伤口愈合。
“把这个敷在你的伤口上。”斯维尔用尾巴将愈伤石推到人鱼面前。
人鱼愣了一下，拿起愈伤石，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果然，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疼痛很快就减轻了。
她抬头看向斯维尔，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感激：“谢谢你。”
斯维尔别过脸，语气依旧暴躁：“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的洞穴里，弄脏我的地方。”
人鱼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靠在黑曜石上，看着洞穴里跳动的火光，又看了看不远处蜷缩着的斯维尔，心里忽然觉得，这只暴躁的恶龙，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接下来的几天，人鱼就在黑石洞穴里养伤。
斯维尔每天都会出去捕猎，回来的时候，会带一些新鲜的海鱼给她。
他话不多，总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每次人鱼有需要，他都会默默帮忙——比如帮她打干净的海水，帮她捡干燥的海藻当被子。
人鱼的伤口渐渐愈合，银色的鱼尾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她也开始帮斯维尔做一些小事——比如帮他清理洞穴里的碎石，帮他梳理翅膀上的鳞片。
（虽然斯维尔每次都会骂她“多管闲事”，但从来没有推开她）。
“斯维尔，”这天早上，人鱼看着正在梳理翅膀的斯维尔，忽然开口，“你的名字叫斯维尔，对吗？”
斯维尔梳理翅膀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听路过的海鸟说的，”人鱼笑着说，“它们说，烬海的恶龙斯维尔，很强大，也很暴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