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头道别后，夜色已深。千仞雪攥着空荡荡的口袋，站在路口犹豫了许久——回那个家是绝无可能的，可天大地大，她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冷风卷着落叶打在腿上，伤口的疼让她清醒了几分：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看到一家亮着“招工”牌子的小饭店。玻璃门上贴着“招服务员，包吃住”的字样，像一道救命符。千仞雪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围着围裙算账。看到她进来，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找工作？”
“嗯。”千仞雪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什么都能做，只要包吃住。”
老板看她虽然脸上带伤，眼神却很亮，想了想道：“行，试用期三天，能干就留下。工资不高，管两顿饭，住后院的隔间。”
千仞雪连忙点头：“谢谢老板。”
往后的日子，千仞雪成了饭店里最沉默的服务员。端盘子、擦桌子、洗碗，这些从前连想都不会想的活计，她做得渐渐熟练。
后院的隔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旧柜子，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饭店是消息最杂的地方，南来北往的客人聚在一起，三言两语就能聊出大半条街的故事。千仞雪端着盘子经过时，总能听到些让她心惊的八卦。
“听说了吗？东边那栋楼的王老板，欠了一屁股债跑了，把老婆孩子都扔在这儿，债主天天上门堵人。”
“嗨，这算啥？前两天我还见着菜市场卖鱼的老李，他老婆跟隔壁卖肉的跑了，俩孩子扔给他，哭得那叫一个惨。”
“你们这都不算事。”一个喝得脸红的男人拍着桌子，“我老家那个村，有个姑娘被家里逼着嫁给有钱人，逃婚跑出来，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些故事里，有背叛，有算计，有身不由己的无奈，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千仞雪心上。
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人间的苦难，从来都不是孤例。
那个家暴的父亲，怨怼的母亲，霸凌她的同学，还有桥洞下的老头，不过是这芸芸众生里的一角。
一天收工后，她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老板端来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看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心事？”
千仞雪摇摇头，小声道：“没有，谢谢老板。”
“我年轻的时候也苦过。”老板叹了口气，“那时候觉得天塌下来了，后来才知道，日子再难，只要肯扛，总能过去。你看这饭店里的客人，谁不是带着一肚子事来吃饭？吃完了，该扛的还得扛。”
千仞雪捧着热汤，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她忽然想起云伊的话——要守住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或许，这光不仅是别人给予的善意，更是自己在泥沼里，不肯低头的那口气。
她不知道这场考核还要持续多久，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天使继承者。
她开始懂了，那些烟火气里的挣扎与坚持，才是最该被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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