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麒麟……” 始皇帝低沉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冕旒下的目光如同深潭,牢牢锁定在林琛身上。那碗被胡亥舔得锃亮的水晶碗,此刻正被老宦者(赵高)小心翼翼地捧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胡亥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小脸上全是满足,但看向林烟和餐车的眼神,已从贪婪变成了赤裸裸的占有欲。
“父王!我还要!我还要吃那个!冰麒麟!”胡亥扯着始皇帝的袍角,声音尖利。
始皇帝并未理会幼子的吵闹,他的视线扫过餐车那泛着冷光的金属外壳,最终停留在林琛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奇珍异兽般的探究。“此‘冰麒麟’,仅此一碗?”
林琛心头一紧,知道关键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躬身道:“回陛下,此物乃臣…呃,小人秘法制成,食材虽非珍稀,然制备之法耗时耗力,且需特制器皿方能成其形、凝其寒、聚其味。方才一碗,已是仓促间竭尽所能。”
他刻意强调了“秘法”和“特制器皿”,将餐车的神秘功能转化为一种需要特定工具的“手艺”。同时,他飞快地在脑中盘算着餐车剩余的基础食材——水、糖、一些基础淀粉、有限的调味粉(盐、胡椒等)。冰淇淋是别想了,液氮也见底了。必须用现有东西,弄点能镇住场子的!
“哦?” 始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丝毫未减。“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既能顷刻而成此‘仙品’,想必你手段非凡。既如此……” 他略一停顿,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赵高,“中车府令,命膳房备下常物。朕倒要看看,你这‘秘法’,如何化凡为奇。”
“唯!” 赵高躬身领命,眼神却飞快地在林琛和餐车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贪婪。
命令下达,整个章台宫前殿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凝重。秦兵依旧如雕塑般伫立,但眼神中的惊疑和警惕更深了。这驾突兀出现的“铁兽”和这个奇装异服之人,不仅带来了闻所未闻的“仙品”,竟还要在陛下面前施展“秘法”?
很快,几名战战兢兢的膳夫抬着一个小几案,上面摆放着几样再普通不过的食材:一小盆刚蒸熟的、热气腾腾的粟米(小米饭),一小碗粗盐,一小罐黑乎乎的酱(应是豆酱),还有几根翠绿的、带着露水的葱。
这些东西被放在餐车旁,与餐车冰冷的金属质感形成鲜明对比。膳夫放下东西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退下,头也不敢抬。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始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都聚焦在了林琛身上。胡亥也暂时忘了冰麒麟,好奇地瞪大眼睛。
林琛看着案几上那点可怜巴巴的食材,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粟米饭、盐、酱、葱…这比路边摊还简陋!要在秦始皇面前用这点东西“化凡为奇”?压力山大!
他硬着头皮,走向餐车。不能开冰箱,不能玩液氮,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烹饪本身。
他打开餐车侧面的一个隐蔽储物格(伪装成普通橱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样他从现代带来的、造型相对古朴的厨具:一个厚底的铸铁小锅(现代工艺,但秦人看来只是精良些的铁锅),一个木柄的炒勺(不锈钢芯,木柄包裹),一个陶制的研磨碗(用来装盐和酱显得合理),还有一小瓶清澈的植物油(装在不起眼的陶瓶里),而最关键的,还是那里琳琅满目的去与众不同的狠活食品调味品。
他拿起铸铁锅和炒勺,走到几案前。这个动作让周围的秦兵又是一阵紧张,长戟微抬,但见始皇帝没有反应,又缓缓放下。
林琛先将那盆热气腾腾的粟米饭倒入锅中。他动作沉稳,尽量显得像个经验丰富的庖厨,而非依赖高科技的穿越者。他点燃了餐车自带的一个小型、高效但外观尽量低调的便携式炉灶(火焰呈稳定的蓝色,热量集中)。
“陛下,小人斗胆,以这寻常粟米,借一点巧思,为陛下与小公子献上一道‘金玉满堂’。” 林琛朗声说道,给自己临时编的菜名加了个吉利话。
他倒入少许植物油入锅加热。油温升起,散发出淡淡的油脂香气。林琛将切得极细的葱花撒入热油中,“滋啦”一声轻响,浓郁的葱香瞬间爆开,弥漫在肃杀的宫前!这股鲜活、霸道的香气,与之前冰麒麟的冷冽甜香截然不同,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让习惯了蒸煮烤炙的秦人精神一振,连始皇帝负在身后的手指都微微动了一下。
待葱香激发到极致,林琛快速将粟米饭倒入锅中,用炒勺大力翻炒!金黄的粟米粒在热油和铁锅的作用下,迅速变得粒粒分明,裹上一层油润的光泽,发出诱人的“噼啪”声。他手腕翻飞,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是秦人厨师所未见的利落与精准。
接着,他舀入一小勺豆酱,想要炒饭香,一勺鲜香粉,一勺乙基麦芽酚,混着豆酱在锅边快速煸炒出酱香,然后迅速与米饭混合均匀。酱色渗透进金黄的米粒,赋予其深沉的咸鲜底色。最后,他撒入适量的粗盐(用研磨碗提前稍微碾细了些),再次快速颠勺,让盐分均匀分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十息。当林琛将炒好的粟米饭盛入一个普通的陶碗中时,一道看似简单却散发着惊人香气的炒饭呈现在众人眼前。
金黄的粟米粒颗颗饱满油亮,均匀地裹着酱色,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香气霸道而复合——葱油的焦香、酱的醇厚、粟米本身的谷物甜香以及恰到好处的咸鲜,完美融合。那“金玉满堂”的名字,竟也贴切!
“请陛下、小公子品鉴。” 林琛将陶碗恭敬地放在悬浮托盘上,托盘再次平稳地飞向殿前。
这一次,赵高验毒的动作更快了些,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碗散发着奇异浓香的炒饭。胡亥早已被香气勾得口水直流,不等赵高彻底验完,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小胖手。
始皇帝这次没有阻拦。他看着胡亥狼吞虎咽地吃着那碗“金玉满堂”,小脸上再次露出满足,甚至比吃冰麒麟时更多了几分对“实在食物”的享受。他拿起赵高递上的一个小玉碟,里面盛着一点点炒饭。他并未立刻品尝,而是仔细端详着那油润分明、色彩诱人的米粒,又凑近闻了闻那霸道而和谐的香气。
终于,他用玉箸夹起几粒米,缓缓送入口中。
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挡了他的表情,但林琛敏锐地捕捉到,始皇帝咀嚼的动作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整个章台宫前殿,落针可闻。只有胡亥“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和林琛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良久,始皇帝放下玉箸,目光如电,再次射向林琛,那眼神中的探究与评估,已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对于“技艺”本身的重视。
“此物,何名?” 他再次问道,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回陛下,”林琛的心稍稍落回一点,“此乃‘炒饭’。取其‘翻动如金玉,香气满乾坤’之意。” 他努力将现代词汇用更“古雅”的方式包装。
始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林琛,落在了那辆静静停驻的“未来食光”餐车上,眼神幽深。
“秘法…器皿…”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车,并此人,暂留宫中。中车府令,安置于……少府属匠作之地,严加看管。朕,要细观其‘化凡为奇’之能。”
林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暂留宫中?严加看管?这哪里是赏识,分明是软禁!吃多了狠活又怎么办,不过经过小小的思考,他的自由,连同这辆神奇的餐车,都被这位千古一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划为了帝国的“奇物”与“匠人”。更何况始皇帝的狠活吃的一点儿也不算少,身体可硬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