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帝晦暗不明的面色。
他知道太后看重老十四,待他总隔着一层,却从未想过,这份不喜竟深重至此。
纵容一个不过是联宗而来的侄女,在他后宫肆意残害他的皇嗣,甚至亲自出手为其扫尾!
“哈…… 哈哈哈……” 皇帝的笑声从喉间溢出,渐次染上癫狂。
厉声驱走夏乂,随即下令封锁养心殿,隔绝了周遭所有窥探的耳目。
至亲背叛的钝痛尚未消散,多疑的藤蔓已在心底疯狂滋长,裹挟着阴谋论的阴霾蔓延开来。
太后与皇后…… 她们费尽心机控制他的子嗣,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是觊觎权柄,妄图临朝称制,好换个易操纵的继承人;另一个,恐怕还是为了她那个弟弟……
皇帝不敢再往下深想,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下心来,一点点梳理过往的桩桩件件。
当思绪落到华妃腹中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时,一股寒意骤然从脊背窜起,遍及四肢百骸。
“这一招断了朕在武将中的支持!若非机缘巧合……好狠的心啊,额娘!”
皇帝面色狰狞,心下那生疏表象内的敬重与依赖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至亲算计的寒凉与怒火。
他开始用堆积如山的政务麻痹自己,再未翻过半块绿头牌,留宿后宫。
即便踏入后宫,也只是去延禧宫看看两个孩子,感受着爱妃幼子的温馨,抚慰那备受伤害的心。
幼子满月宴盛大而圆满,皇帝全程面带得体的笑意,与皇后言谈如常,未曾流露出丝毫异样。
直至宴席散尽,他携着孩子步入延禧宫内室,周身那层无形的威仪才稍稍卸下。
“容儿?” 皇帝望向榻上之人,内室因地龙烧得暖融融的,恍若暖春。
安陵容显然刚沐浴梳洗过,身着一袭柔软的浅青寝衣,墨发已仔细绞干,松散披在肩后,周身萦绕着清雅的皂角香气。
她正抱着小公主,指尖轻轻拍着襁褓,低声哼着柔软的江南小调,听到呼唤停下,眉眼弯弯回望:“皇上~”
灯下侧脸莹润柔和,虽比产前清减些,气色却好了许多,不复往日那般脆弱易碎。
皇帝迈步上前,自然地坐在她身旁,手臂绕过她身后虚虚揽住。
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小女儿身上,语气带了几分戏谑:“朕瞧着,容儿总偏抱着咱们的小安雅,等安图他长大,知道额娘偏心,可要伤心了。”
安陵容闻言,竟罕见大着胆子瞪了皇帝一眼,唇瓣微微嘟起。
“皇上尽会冤枉人!” 她声音本就软糯,此刻带着几分嗔怪,更添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臣妾每日抱安雅多久,便抱安图多久,安排得再均衡不过。倒是皇上您……”
安陵容眼波流转,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皇儿的襁褓:“才是总抱着安雅,鲜少抱安图呢。这‘偏心’的名头,该归……陵容是不担的。”
话说到一半,她对上皇帝带着笑意的 “危险” 视线,连忙稍稍偏头,没再往下说,却明明白白摆出了不愿担这虚名的模样。
这般少见的反驳,倒让皇帝觉得新鲜,果然为母则刚,想起一双儿女的的小名,她都再三斟酌,只求个平安顺遂。
忍不住朗声笑起来,多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仿佛都被这内室的暖意与娇语驱散了大半。
“爱妃说的有道理,只是咱们历来都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
“这屋里就咱们二人,皇上悄悄抱一回,臣妾保证不说出去。” 安陵容立刻腻着嗓子撒娇。
和怀中睁着圆眼的小公主一起,眼巴巴望向他,软声道,“皇上可别偏心呀~”
“呀呀~”
这时,榻上睡着的小皇子忽然醒了,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哼唧着。
皇帝见爱妃不唤奶娘进来,连忙伸手将他抱起,“父皇在呢,安图……”
小家伙初被陌生的怀抱搂住,还有些发懵,眨巴着圆眼睛望了他片刻,随即咧开小嘴乐了。
安陵容靠在他肩头,笑得温柔,指尖轻轻点着孩子们的小脸蛋,继续哼起江南小调。
暖融融的内室里,歌声轻柔,孩童咿呀。
皇帝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心头坚冰似也微微消融,眼底满是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