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周宁海,正是靠一点远亲关系搭上年家,才步步高升。
只听方廷渊继续道:“年大将军如今权势滔天,圣眷正浓。我在想,是否该寻机与他那边加深往来。至少,不令其视侯府为异己。”
此乃当下看来稳妥甚至明智的政治考量。
林氏点头:“朝堂大事我不懂,但信夫君决断。”
方承宇亦道:“父亲所言极是。年大将军军功卓著,若能交好,确是臂助。”
一家人看法惊人一致。
温馨烛火下,无人注意那一直低头安静用膳的小姑娘,脸色已无一丝血色。
与年羹尧加深往来?不!绝不可!那是死路!方家满门忠烈,岂能与那恃宠而骄、终得谋逆罪名的权臣扯上关系?
可她如何说?十三岁闺阁少女,何以阻止沉浮官场数十载的镇远侯做此“正确”决定?直言年羹尧日后倒台?他们只会当她疯了!
怎么办?恐惧焦急无力交织,她几乎窒息。
看着父亲沉稳坚毅的脸,她忽想起下午花园一幕。因怕荷塘发抖,众人皆信。他们都觉她只是被噩梦吓坏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话…噩梦…
一道电光划过脑海!
有了!
她缓缓放下碗筷,发出轻微“磕哒”声。在安静饭桌上,足以引人注意。
“意儿,怎么不吃了?”林氏关切问。
方淳意未抬头,只垂首拿起银筷,在锦缎桌布上无意识划动。动作缓慢,眼神发直,似无焦距。
“我…”她轻声开口,音若梦呓,飘忽不定,似未从白日惊悸回神,“今日午睡…又做梦了…”
一听她又做梦,林氏与方承宇面露忧色。方廷渊亦皱眉放下酒杯。
“又梦到水了?”方承宇柔声问。
方淳意缓缓摇头,依旧低首把玩筷子:“没有水…”
“我梦见…我们家后园…长了棵好高好大的树…比阁楼还高…”
她用孩童讲故事的天真缓语调,轻声道:“树上叶子好密好密…把我们家全罩住了…天都看不见…”
“树干上…还写着一个字…”
“什么字?”林氏下意识追问。
“一个‘年’字。”方淳意轻吐二字。
正厅霎时一静。
方廷渊原本带关切的脸色,闻听“年”字骤然一凝!锐利目光瞬间落于女儿身上。
方淳意却似毫无所觉,沉浸“梦境”,用那梦呓般声音,说出最后关键一句:
“后来不知怎的…那树就倒了。”
“轰隆一声…”
“把我们家…压塌了。”
话音落。
满室死寂。
温馨气氛被这几句突兀阴森话语瞬间冻结。
烛火跳跃,菜肴冒热气。桌上四人却如被定身。
林氏与方承宇满脸错愕不解,全然不明其意。
而方廷渊,脸色已彻底沉下。他死死盯着女儿,眼中审视惊疑交织。
足过数息,他猛一拍桌!
“啪!”
脆响惊得林氏与方承宇俱是一颤。
“胡言乱语!”方廷渊厉声呵斥,威严不容置喙,“不过一梦!什么树倒房塌,荒唐至极!”
方淳意被怒喝吓得浑身猛抖,如受惊小鹿抬头,眼眶瞬红,泪珠打转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