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

　　“云珠……”方淳意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慌乱，“我们好像迷路了。”

　　她停下脚步，茫然环顾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宫墙。那模样像极了在森林里与母兽走散的小鹿。

　　云珠将伞又往她那边递了递。

　　“小主别怕，奴婢瞧着这是咸福宫墙外。顺着墙根走总能找到大路。”

　　“咸福宫？”方淳意像听到救星，“那是敬妃娘娘住处？我们能去跟娘娘问个路吗？”

　　这提议天真得像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又是迷路少女最合乎情理的反应。

　　云珠没说话。她只在心里为小主这份天衣无缝的演技心惊。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切“偶然”背后是何等精心的“必然”。

　　小主早已将敬妃作息摸透。

　　她算准敬妃不好奢华热闹唯喜静，算准这阴雨天心烦的敬妃会摒退左右独自在廊下看雨，更算准自己这身粉色斗篷会是灰暗雨幕中最醒目的亮色。

　　两人“漫无目的”沿宫墙缓行。

　　巷子拐角处，一座雅致无华的宫殿映入眼帘。

　　正是咸福宫。

　　临着小径的抄手游廊下，一道素色宫装的身影凭栏而立，静静望着满院雨幕。那人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淡淡愁绪。

　　不是敬妃又是谁。

　　一场完美的、蓄谋已久的“偶遇”就此达成。

　　方淳意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她调整呼吸让心跳变急，让眼神变乱，让脸上露出迷路少女看见“救星”时该有的、惊喜交加的、恰到好处的表情。

　　雨声淅沥。

　　敬妃正独享廊下的清冷宁静，眼角余光却瞥见巷口一抹鲜亮粉色。

　　她转头，看见雨幕里站着个娇小身影，宫女撑着伞，少女脸上满是迷路的慌张。是近来风头正盛的方常在。

　　没等敬妃开口，那小姑娘眼睛一亮，像迷途羔羊看见灯火，提起裙摆踉跄跑进廊下，险些滑倒。

　　“嫔妾方淳意，给敬妃娘娘请安！”她声音带着湿气，惊魂未定，“本想去御花园赏雨，却和宫女走散，不知怎就走到这儿了……”

　　她低头不敢看人，一副认错模样。

　　敬妃性子谦和，何况这是皇上近来心头好。她虚扶一把：“起来吧，雨大仔细着凉。”声音温和如雨，听不出情绪，“本宫这儿冷清，难为你能找到。”

　　她看了眼方淳意微湿的裙摆：“进来喝杯热茶暖暖，再让宫人送你回去。”

　　“谢娘娘。”方淳意如蒙大恩，又福了福才跟进去。

　　咸福宫一如敬妃本人，素雅简朴，只角落燃着兰香，给阴雨午后添了丝暖意。

　　宫人奉上热茶点心。敬妃屏退左右，只留心腹绘春姑姑。

　　她吹着茶热气，目光落在对面局促的少女身上。

　　方淳意自坐下就坐立不安，小手紧绞着皱巴巴的丝帕，眼神总飘向殿外灰蒙雨幕，整个人透着与“圣眷正浓”极不相符的胆怯。

　　敬妃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放下茶杯，语气试探却随意：“淳常在近来圣眷正浓。听说皇上许久没这般疼过别人了，怎还如此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