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等着皇后用那件真正的“纯元故衣”给她最致命的一击，不如由自己先用这个虚构的“故事”为她做一次最痛苦却也最及时的“刮骨疗毒”。
她缓缓自桌上端起那杯早已失去所有温度的茶水，捧着它走到甄嬛面前，将那只冰冷的瓷杯轻轻塞进甄嬛那同样冰冷如玉石的手中。
“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怕惊扰这个早已神游天外的灵魂。
“喝口水吧。”
那冰冷的触感终于让甄嬛那早已涣散的瞳孔重新有了微弱焦距。
她缓缓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中那杯早已冷透的茶，又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这个正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傻妹妹”。
她的唇动了动，像想说什么，可终一字未能吐出。
方淳意则像完全未察觉她内心那场天崩地裂的心理海啸。
她只依旧沉浸在自己方才讲述的那个悲伤故事里。
她望着甄嬛，用一种近乎残忍又无比真诚的、仿佛真在向“知心姐姐”寻求答案的语气，问出了那个最“诛心”也最致命的问题：
“姐姐……”
“你说……”
“那个书生——”
“他爱的究竟是那个陪他走过后半生的新人……”
“还是他心中那个永远无法被替代的旧人的‘影子’呢？”
影子。
“影子”？！
这问题无法回答，也根本不需要回答！
它像一把最锋利、最冷酷、也最不容置喙的钥匙，“哐当”一声强行撬开甄嬛心中那扇她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回避、一直不敢真正面对的名为“莞莞类卿”的禁忌之门！
门开了。
门后是她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的“爱情童话”最不堪也最血淋淋的残酷真相！
那不是爱！
那只是一场充满“移情”与“替代”的最可悲的自我感动！
她的笑、她的诗、她的才情、她的一切都不过是另一个早已死去女人留在这世间的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
“不……”
“不是的……”
一声如同梦呓般充满痛苦挣扎的微弱呢喃自甄嬛那早已失去血色的唇边溢出。
“不会的……”
她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徒劳做着最后挣扎。
可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无法根除了。
方淳意望着她。
知道自己已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这颗最致命的种子已被她亲手种进这片本充满“爱情”的肥沃土壤里。
它会不会发芽？又会在什么时候彻底破土而出？
就看甄嬛自己的造化了。
她缓缓起身，将那件还带自己体温的斗篷轻轻披在那个正浑身冰冷、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未再多说一字。
那场电闪雷鸣的雨夜长谈过去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碎玉轩内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甄嬛依旧是那个圣眷正浓、宠冠六宫的莞嫔娘娘。
皇上也依旧每日来她这里与她一同用膳、一同下棋，一同享受那只属他们二人的静好岁月。
一切皆和从前一模一样。
可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已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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