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墨色台灯下的誓言
纽约公寓的台灯亮到凌晨三点。
暖黄的光晕透过磨砂灯罩,在桌面上铺展开来,把陆景阑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摊满商业教材的书页上。
书页边缘已经被反复翻动得有些卷边,红色批注密密麻麻挤在字里行间,却在某一页的空白处,有个浅浅的“舒”字——是他刚才走神时,无意识用钢笔尖戳出来的。
父亲摔门而去的声响仿佛还在客厅里回荡。
白天他坐在沙发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张泛白的旧照片,终于鼓起勇气说“爸,我想回国”时,父亲手里的骨瓷咖啡杯“哐当”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深褐色的咖啡液溅到他的卡其色裤脚,碎瓷片弹起,在他小腿上划出一道浅痕,渗出血珠,却远不及父亲的话扎心。
“没本事就别谈想念!”父亲的声音裹着怒火,手指着门口,“先把陆氏的海外业务学明白,再想那些儿女情长的破事!”
那番话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心口,疼得他说不出话,却也让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现实——现在的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就算回到那个南方小城,又能给云舒然什么?
是让她跟着自己面对父亲的不满,还是让她看着自己在家族压力下手足无措?
他不能这么自私。
陆景阑弯腰打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暗格。
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绒布,绒布上静静躺着那块泛黄的旧纱布——七年前云舒然帮他包扎膝盖时用过的,边角还留着褐色的药水痕迹,更藏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纱布边缘有个极浅的“舒”字,是当年她偷偷写上去的。
他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字,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时光,忽然攥紧拳头,把纱布紧紧压在摊开的《跨国企业管理》下。
那一刻,他心里有个声音格外清晰:要快点长大,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强到能堂堂正正站在云舒然面前。
从那天起,图书馆闭馆前的最后一盏灯,总为他亮着。
别的同学周末去酒吧狂欢、去看百老汇演出时,他抱着厚厚的《金融市场学》《国际贸易实务》泡在图书馆,连吃饭都捧着电子书;
教授的办公室里,他成了最常出现的学生,带着整理好的问题清单,从汇率波动问到企业并购,哪怕被教授调侃“比我还拼”,也只是笑着继续请教;
就连以前避之不及的商业酒会,他也开始主动参加——提前查好参会嘉宾的背景,整理好自己的名片,深吸一口气走到前辈面前,认真听他们谈论市场趋势,偶尔插几句话,总能精准戳中要点。
有次教授在课堂上提问,关于跨国企业的风险管控策略,全班只有他能结合陆氏的实际案例,从法律、财务、市场三个维度给出解决方案。
教授忍不住在课堂上夸他“进步惊人”,他只是低头笑了笑,没人知道,这份进步的背后,藏着一个关于回国的约定。
夜里刷题累了,他就从抽屉里拿出那瓶消毒水。
透明的玻璃瓶上,标签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还能清晰记得,当年云舒然蹲在巷尾栀子花丛旁,指尖捏着瓶身说“别碰水,会感染”的样子。
刺鼻的药水味混着书页的墨香飘进鼻腔,成了最有效的“清醒剂”。
他会盯着瓶身看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重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今日目标:掌握外汇风险管理模型”。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陆景阑合上教材,伸了个懒腰。
窗外的纽约还浸在夜色里,远处的帝国大厦亮着零星的灯,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
他拿起桌上的消毒水,对着瓶口轻声说:“云舒然,再等等我。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了。”